走到地下通道的时候，宁歌刚好吃完了早餐。
大概是因为天太冷了清洁工也想偷懒，也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流浪汉还会不会回来，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没有被人清走，只是被人分成了两堆放在了墙脚：
——一堆没用的垃圾，
和一堆看起来有用的垃圾。
宁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而后把手里的塑料袋扔进了其中一堆，正欲离开时，视线在某处一扫而过，顿住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她拿起一看，晏离生一个字也没有，直接给她甩过来一个红包。
点开，两块五。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脑中闪过晏离生身上单薄的白色卫衣，又想到手机天气预报的蓝色寒潮预警，宁歌忍不住抖了抖。
略一思考，在收起手机的时候，顺便拎起了还躺在烂沙发上的黑色外套。
宁歌先是展开看了眼，拍了张照发给晏离生，而后把衣服翻过来，团了团，密密实实地裹在手上。
若不是盗版的话，这件衣服估计比那天晏离生扔给流浪汉的钱只多不少。
刚好，她今天忘戴手套了，正好用来挡挡风。
……
今天是一周课最多的时候，除了早上第一节没课，其余都满课，晚上还有选修。
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涉及的知识非常广，从文学到电影戏剧，宁歌要学习的内容特别多。
她爱学习，就连选修，她报得都是专业相关：
--艺术美学欣赏。
临近期末，每个老师都在赶进度，忙着布置期末任务，顺便点点这学期的考点。
宁歌一整天都呆在学校里，一直到晚上的选修课结束。
想到从早上那如石投海没有回音的消息，她突然心血来潮发了条朋友圈：
【别人的圣诞节，我的圣诞节。】
后面配了两张图片，一张是外面热闹的场景，一张是课桌上的书。
不止社会好青年忙，三好学生也很忙的，忙着搞学习。
她爱学习，学习爱她。
……
铃声响，见宁歌起身要走，坐在她旁边的黄夏梦拉住了她。
“宁歌，一月初就考试了，你能把笔记借我用一下吗？”
见宁歌回头看她，她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比了比：“就一天，我今天晚上就抄完，保证明天还你。”
黄夏梦个子比较矮，微胖，笑起来还有酒窝，看着可可爱爱的，宁歌点点头，拿出笔记本，对她浅浅笑了一下，“好。”
“我不急着用，你可以慢慢来，今天圣诞节，祝你玩得开心。”
黄夏梦顿时笑眯了眼，拽着宁歌的袖子摇了摇，“宁歌，你人真好，长得也漂亮。”
“你也很可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嗯，圣诞快乐，再见。”
……
宁歌起身下了台阶，往教室外走去，黄夏梦收回视线，一边低头收拾东西，一边碎碎念：
“宁歌人挺好的啊，哪像你们说的高冷还不好相处……”
熊琳琳抱臂冷笑：“她那么假你也信？”
黄夏梦：“嗯？”
“天真”，熊琳琳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呐，你看门口。”
黄梦夏狐疑地抬眸看去，看到宁歌和学生会副会长谢燕南站在一起，两人正说着话。
谢燕南低着头看着宁歌一脸微笑，而宁歌拧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黄梦夏不由得也皱了眉头，她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恨恨道：
“他们在说什么？宁歌好像不开心了，谢学长怎么能为难一个女孩子呢？”
“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一点都不绅士！”
熊琳琳：“……“
这怕是个傻子吧！
但没关系，傻子有钱，且大方。
“算了，不说她了，梦梦，我们今天晚上去酒吧玩吧，酒吧搞活动，我抢到了卡座。”
黄夏梦有点心动，犹豫道：“酒吧不安全吧？而且太吵了，我也不会喝酒。”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有乐队演出，叫上你男朋友呗，带上他们宿舍一起。”
“不会喝酒也没事，这个酒吧调的鸡尾酒听说不错，有没有酒精的……”
……
晴了大半天的天气在晚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寒风肆意地刮，枯叶乱飞。
校园大道的路灯大亮，有学生在路边支起了摊，卖些圣诞的小饰品和气球巧克力。
不远处的云落广场楼梯上坐满了人，有人抱着吉他坐在最中间，低沉好听的声音唱着情歌，吸引了掌声一片。
大学校园的生活，青春热血又张扬。
人影晃过，一呼一吸间都是白雾，宁歌再次拉起了帽子戴上，离校门口还有几步之遥时，一道暗色将她笼罩住。
抬眸，入目是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由绿色点缀的丝绒红上闪耀着晶莹的水光，美得让人心动。
果然，在这个最适合表白和恋爱的节日里，人都是躁动的。
“宁歌同学……”
抱着玫瑰花的男孩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宁歌打断：
“抱歉，我目前还不打算谈恋爱。”
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
--抱歉，我不喜欢你，所以目前还不打算谈恋爱。
男孩很挫败，后面给他加油打气的朋友们更是尴尬。
宁歌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外套，又微笑着说了一声抱歉，而后错开脚步准备离开。
男孩垂眸，视线落在宁歌怀里的男士外套上，扯着唇角笑了下：“没关系，宁歌同学，祝你幸福。”
宁歌：“……”
她突然有些烦。
她烦明明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处于一样的年纪，她为什么不能和所有普通的大学生一样，上上课，聚聚餐，谈谈小恋爱，不用担心没钱上学吃饭，也不用害怕没有未来。
她烦为什么就连参与一个简单的话剧配角演出，她都要考虑时间够不够，瞻前顾后。
她烦她总是不得不虚伪的端着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怕得罪人，因为没有底气，甚至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怕还不起。
可没办法，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只有一个家，一对父母。
而她有两对父母，却没有家。
……
手机响起的时候，宁歌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说出的话也不自觉地带了点戾气。
“喂？”
手机传出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沉闷，木子愣了愣，拿开手机看了眼才问：“宁宁，怎么了？心情不好？”
宁歌这才反应过来，清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哦。”木子大大咧咧，也没怀疑，“天冷确实容易感冒，你每天跑来跑去的，一定要多穿点。”
简简单单的一句关心，让刚刚突如其来的颓丧一扫而空，宁歌心中一暖，“嗯，我知道，你打电话过来是？”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咱们经理效率贼快，今天就招到了新鼓手……”
……
时间还早，酒吧的人并不多，圣诞节活动也还没有开始。
木子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长腿抵着椅缘轻轻晃了晃，看着后面正在练习配合的乐队，眼睛里冒星星。
她支着下巴悠哉游哉的给自己开了瓶冰啤，一边看帅哥，一边给宁歌打电话：“你快点过来！”
“咱们这位新鼓手哥哥超级无敌巨无霸帅气，人还贼有个性，人狠话少，连穿的衣服都比别人少。”
“再晚点来那群妖艳贱货可全来了，你可就亏大发了，别说姐们不想着你……”
难得木子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还是围绕一个男的。
能让纵横风月场的木子如此赞扬，宁歌想，那这位帅哥一定帅到了人神共愤。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滔滔不绝，宁歌笑了笑，“可是我还要回家化妆换衣服。”
“你化个屁！”
木子难得朝宁歌抱了粗口，而后又拍了下嘴巴，“哎呀，抱歉，在小花朵前爆粗是姐姐不对，我自罚一杯。”
“但是！你那越化越丑的熊猫妆有啥好化的，你过来，姐要亲自给你化，保证美美哒~”
宁歌无奈扶额，“就算不化妆，我总要换衣服吧。”
“我的宁宁崽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圣诞节经理给我们定了衣服。”
“嗨啊，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过来，我刚刚力排小妖精，给你守住了套最可爱的制服。”
说完，木子就挂了电话。
盯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宁歌沉默了片刻。
最……可爱？
莫名的，宁歌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
酒吧的圣诞气氛比学校更浓，放眼过去，除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之外，处处都是红色。
连灯光都变成了红色。
宁歌来得及看清楚，木子就冲过来，把她拽去了员工休息室，然后拿起沙发上的一套衣服就往她怀里塞。
“快去厕所换，换完我给你化妆。”
看着宁歌漂亮的脸蛋，木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宁歌将裹在手上裹了一路的夹克放在沙发上，抖开怀里的红色制服看了眼，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这……可爱？”
红色丝绒连衣短裙，方领泡泡袖，黑色的网袜长筒靴，小铃铛项圈，再加上配套的大蝴蝶结发圈。
她们管这叫可爱？？？
木子把抹胸裙往上拉了拉，抱胸看着宁歌：“不然呢？难道我这身可爱？”
宁歌上下仔细看了看，抹胸短裙加吊袜高跟鞋……
抱歉，打扰了。
光吊袜这一项她就不OK。
“哎呀，你就相信我吧。”
木子推着宁歌往洗手间走，把她塞进去，“你这套最乖，真的，刚刚她们可是都抢着要，我是用生命给你留下的……”
几分钟后，宁歌拉开门，拉着裙摆扭扭捏捏的出来了。
木子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夸道：“so卡哇伊思nei~”
“来，姐给你把蝴蝶结搞上。”
宁歌站在镜子前任由木子给她扎头发，低头看着腿上的网袜，她眉头拧得死紧：
“木子，我能不穿着玩意吗？这劳么子袜子还不如不穿。”
等头发扎好，她又转过身，捏了捏裙子后面那一坨白色的尾巴，“你带了剪刀没，这坨毛球球，有我没它！”
“还有这项圈，摇起来叮铃叮铃，啊！我会忍不住朝限制、级想……你别扯我，扯我它也是限制、级，扯我也不戴……”
木子：“……”
她看着镜子里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
“咳！”
察觉到不对，宁歌放开了尾巴，抬头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
晏离生正靠着门，堵住门口把玩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幽深。
宁歌：“！！！”
爱学习好学生人设崩塌，木子救命！
但木子沉迷于男色，正微笑和晏离生打招呼，没空救她。
“嗨~好巧。”
打完招呼，木子又凑到宁歌耳边，神秘兮兮道：“你看，我说的就是他。”
宁歌：“？”
谁？
你说的谁？
见晏离生还看着自己，眼中意味不明，像是在等她说话，宁歌偏开头，窘迫地抬起爪子摇了摇，“嗨。”
说话间，铃铛叮铃叮铃。
宁歌：“……”
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