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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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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寒从记忆中逃离,醒来才发?现自己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注了铅水。他慌乱地站起身,整个人还沉浸在记忆的错乱中。

这一切都好似梦魇,纠缠着人,记忆如真似幻,却让殷寒不?敢相信。

“小道士,在吗?”骤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思绪。

脑袋里的那根弦像是断掉了,殷寒本能一般地捏了剑诀,幻剑还未结成?,意识到是绣娘,又?猛然松手制止。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啊!

殷寒的喉咙发?出一声闷哼,得到回应,屋外的绣娘笑声爽朗:“你在啊,那快点来吃饭吧!我做了四个菜,早上买的鹅拌了酱油用锅焖的,应当?很好吃。”

飘香的味道从门缝里窜了进来,殷寒推开门,看到了一桌的荤素。

焦黄的葱油饼,冒着红油的焖鹅,葱绿椒红的炒菜,勾起口舌之欲,人间烟火的味道一瞬间抚慰了慌乱之中的人。

忙碌了一上午的绣娘摆好了筷子,摆摆手唤殷寒坐下:“来啊,小道士,尝尝!”

她笑得眯起眼睛,见?殷寒灵魂出窍也不?气恼,把他推到了凳子旁坐下,喝令:“吃!”

筷子硬是塞进了殷寒手中,努着嘴示意:“喏!就这个鹅,是村头李大叔养的,他们家原本就是养鹅的大户,不?过近几年养得不?大成功。我早上去买,本来说给他钱,可他偏生不?要,脾气够倔的!和他辩驳了好久啊,他都不肯收下,后来还是我塞在他案板下的,也不?知道他发?现没有,别和肉的碎末一块倒了,那就可惜了。”

殷寒呆呆拿着筷子,迟疑地想起绣娘的遭遇,不?免动容,轻声:“是吗?那阿姐人缘真好。”

“就我这人缘?”绣娘“嚯”了一声,不?赞同地摇头,陈述:“我人缘差的要死,只能说是桃源村的人好相与吧!我这脾气吧,直来直去,想一出是一出,从不论后果。以前在家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同我玩乐的,同龄的小姑娘不?是玩花簪就是跳竹马,都嫌我古怪,估计只有些死物同我打交道。”

她皱着眉,显然没把口中的“同龄人”放在心中,也就是调侃。

不?过,殷寒还是配合地安慰:“那兴许只是时间地点不合适,你不?适合那个圈子。”

绣娘颔首:“我想也是,”她笑得得意,水灵灵的眼睛眨着,感叹:“我与她们早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那帮臭丫头应该早就嫁为人妇,现在孙子孙女满堂了吧!估计正抱着哇哇大哭的臭小孩,帮着换尿布、哄孩子,若是遇上了不?好的媳妇,还要被数落‘你这个糟老太婆’!”她语调轻松,可偏偏听着落寞。

殷寒的睫毛颤了一下,视线从米饭转移到了绣娘的脸上:“阿姐你……”

话?未尽,门板被人敲得“咚咚”作响,粗犷的男声吵嚷着:“有人在家吗?绣娘!你在家吗?”

“在,在。”绣娘腾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将快活神色收敛,清咳,小声告诉殷寒:“村头的李大叔。”

又?不?解地暗自嘀咕:“他来找我做什么?”

绣娘上前开了门。

门外,面相粗犷的大叔笑得腼腆,手里拿着一吊铜钱,见?了绣娘,连忙拉过绣娘的手,絮絮叨叨:“绣娘,你今儿怎么给了钱,我都说好了,这鹅是送你的,不?要钱就是不要钱,你这样,不?是叫我难做吗?”

他用粗糙的手将铜钱放在了绣娘手心,绣娘不?要,二人便推攘着。

绣娘蹙眉,语气坚定:“钱怎么能不给,您这鹅又?不?是长这么大什么都不吃,更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买了就应该付钱……”

他们推攘着走到路口,留殷寒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着米饭。

殷寒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门,能很好地看见?对街,正午时分,往来的人很少,但谢涔依旧是倚在墙上,一双眼睛寂静如黑夜,死死地盯着他。

殷寒莫名地复杂,他捉摸不透真假虚实,更是不清楚一切的因果。按照记忆,他与谢涔以前的关系应当?是好得不?能再好。他错怪他了,谢涔没有将他推下山门,更没有恶意地糟践他。绣刀以血肉为媒介,不?会?说谎,那么是谁修改了他魂魄中的记忆?

他耿耿于怀的事,是谢砚秋碎掉的玉吗?

而且这段记忆显然是在帮谢涔修追命剑以后,第一次被绣刀刺中时看见?的是偷通天镜,通天镜的内容一清二楚,也就是说那个躺在床上戏弄谢涔的殷寒心里是知道谢涔会?捅死他的,面对一个必然杀死自己,叫他魂飞魄散的人,他表现得心甘情愿,一如往常。

是甘愿赴死。

可是为了什么呢?

谢涔有什么过人之处?就他这样的小子,殷寒可以找出一打比他更好的。

他本以为自己如传闻中一般瞎了眼,爱谢涔入了骨,可他对自己最是了解不过,他明明把谢涔看成?了弟弟。

他不?爱他,内心坦荡,不?掺爱欲,却让多少人误会?,包括谢涔自己。

殷寒咽下喉咙口的米粒,按下心头疑惑,施施然起身。

站在路口的绣娘有些惊奇,转头疑惑:“哎!小道士,怎么了,怎么出来了?”

殷寒摇头:“没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对面的谢涔,是对着他的脸,没有礼数,语气平淡,“突然找他有点事。”

殷寒一直觉得谢涔这个人,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狼,又?装得可怜巴巴的,像是只泥水里滚过的狗崽,清冽的面容下有种造作的粉饰厚重感,若是他喜欢谢涔,那应当?是很吃这一套,可若是不喜欢,就恶心得紧。

他忍着烦躁与难受,站定在谢涔的面前,狐狸眼垂着眼皮,眼尾瑟瑟,语句简短冷酷:“谢涔,我们聊聊。”

谢涔从殷寒起身时便注意到了,绷紧的面容有了暖意,根本没思考殷寒所谓何,眼中光亮遍布,流光溢彩,却克制着,简短回答:“好。”

殷寒颔首,抱着手臂,走在前面,“那就前面那家茶肆,你付钱。”

谢涔小声:“师兄想喝……”

殷寒皱眉,打断:“别叫师兄。”

谢涔飞快改口:“你,你想喝什么茶?”

殷寒冷声:“都行。”

谢涔试探,小心翼翼:“我上回看你喝苦丁,不?太喜欢。”

的确不喜欢,可问题是魂断山这般的小地方,殷寒喜欢的茶根本就没有。他烦躁不?已,有的时候恨不得锤爆谢涔那个绣花脑袋,认识他这么多年,连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都不清楚吗?

可谢涔只是迷茫,轻声问:“我叫他们换成炒青好吗?”

炒青?

殷寒心里乱得像是盘在一起的丝线,他根本不想考虑喝什么茶叶,他只想搞明白是谁想要三魂,当?年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东西自掖水困扰他许久,让他难安。

如今记忆错乱,有人篡改了他的记忆,他更是觉得这一切还没完。可谢涔偏偏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心里专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本末倒置!“三魂”——那可是祭祀邪神的方法,要万万人魂魄作为祭品。

殷寒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忍不?住嘲讽:“谢涔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他说得直白,语气也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身后的少年敛着锋芒,轻轻应。

殷寒一瞬间冷笑,质问:“那好,我问你。你喜欢我,与我同门,还是我师兄谢砚秋的兄弟,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论如何,你都认识了我十三年,就算不?是天天见,一周、一个月也能见上几面。可是,你连我喜好什么口味、什么茶水都不知道吗?”

如果这都叫“喜欢”,那是不是过于轻巧了?

殷寒积蓄了许久的怒火被谢涔打翻,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可是看到谢涔如此,就是想骂他:“再者,你若是喜欢一个人,这样直白地问出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嫌你不?够烦吗?你明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还一个劲儿晚上凑,说这些好像是关心我的话?,你是蠢,还是觉得我蠢?”

殷寒很少在别人面前这么外露厌烦的情绪,他皱着眉,所有的怒意、恨意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句评判:“谢涔,你根本就不?配喜欢人,”殷寒不?会?什么恶毒的词汇,只能高声嘲讽:“谁要是喜欢你,真是积累了百世的厄运,被你捅死、被你戏弄,还不?如下十方炼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谢涔的肩僵在那里,许久,轻声认错:“我错了,记住了。”

殷寒冷笑一声,不?再评价,走到了茶肆旁,只要了一盏热水,坐下来,让自己冷静。

热水下肚,像是一捧火暖了凉透的心脏,冲刷紧张到极致的神经。

殷寒掀起眼皮,“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可否?”

谢涔没敢坐下,站在殷寒身侧,“嗯”了一声。

殷寒问:“你上回劝我不?要查下去,为何?”

没有回答。

殷寒捧着杯子,偏过头觑谢涔:“不?说吗?”

谢涔眼神落寞,“不?能说。”

殷寒放下了茶盏,又?怒又?冷,紧张到极致,手又?开始不?受控地颤动,迷茫惶惑的感觉像是滔滔浪潮将他淹没,溺水的感觉叫人窒息,他克制着自己,可声音是颤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和谁有关?还是说不?想告诉我,我不?配?”

谢涔蹲下身,少年抬头仰望垂眸的殷寒,像是仰望他的神明,轻声否认:“不?是的,我只是觉得……”

殷寒打断:“觉得这样不告诉我,就是对我好,是吗?”

谢涔哑口,那看来是了。

殷寒冷声:“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掖水,你是不想我继续查下去的,那干嘛出来陪我一道?你说你师父和你所求不?同,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只是沉寂。

殷寒再问:“我当?初是为什么死的,你为什么捅死我?又?是为什么要作践我的尸体?”

这次,谢涔干脆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殷寒失笑,猛然拉住了谢涔的衣领,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殷寒的眼睛红得要命,像是燎原的火光,几乎是恶狠狠:“你告诉我,你是不会?说话吗?”他离谢涔近得要碰在一起,眼尾也是红的,呼吸急促,胸膛不?住起伏,可偏偏人脆弱得像是经历了肆虐的暴风雪,拉扯的力?气用了十成?十。

依旧没等到回答。

殷寒气息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哼,苍白面容上赤红的双眼泛着晶莹的泪光,哀求一般,绝望至极:“谢涔,谢师弟,你告诉我,算我求你,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哽咽:“究竟是和谁有关,是殷道衡还是谢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别方,后面还有一次决裂,小寒没打算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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