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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颠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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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听到那允诺,簌簌的清泪纵横,泪腺酸了麻了,分泌的泪水刷拉拉滚下来。胸膛不住起伏,犹豫着想迈出一步,可又没有勇气?。

这?多?么像是一场幻梦,是赶尸时无聊遇见的翩跹蝴蝶,挥挥五彩的蝶翼,一场风卷来,便碎得七零八落。

江尧笑容清俊,如朗月清风,那双大手还带着尸体的僵硬,但已经带上了?生命的温和干燥,轻轻地拍在绣娘的肩膀上,带着抚慰的温度,对着围观的桃源村群众解释:“是我的问题,昨日我修刀到半夜,今日便起晚了?,让娘子这?么久以来一直照顾我、担忧我,是我的错。”他的话是对着众人,言语恳切,手却下滑到绣娘的后背,一下下,顺气一般。

妇人骂他:“江仙师,你也是!刀白日里修就好了,需要什么材料我们帮你找,哪里需要这?么复杂!还熬夜修,真是……”她一顿,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仙师……你可以说话了??”

围观的人群也反应过来:“是真的!之前不是开不了?口了吗?”

“天呐!这?病好了?苍天有眼!”

“这?……之前的失语症好了?那发疯发狂的症状呢?”

“简直是上天开眼,是大好事啊!”

“……”

议论声纷杂,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没人回答他们了。

云绣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着的脸绽放笑容,水灵灵的眼睛瞧着一旁的江尧,酸涩不已。

江尧微微偏过头,失笑,微弯膝盖,帮绣娘把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撩回到耳边,哄:“乖,不哭了。”

绣娘乖巧地止住抽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轻声:“不是我的问题,是眼泪自己不听话。”

江尧劝:“那阿绣让眼泪听话。”

绣娘哼了一声,眼泪却更是猖狂嚣张。

江尧无奈,鼻息之间一声轻笑,温热的额头靠着绣娘的,然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

殷寒看了?两眼其乐融融的景象,便径直出了门。

冬天的雪还未到最盛大的时候,只有一枚一枚的雪粒子落在手心里?。从村尾爆出来的好消息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桃源村鲜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每个人都急匆匆跑去了村尾绣娘家。

殷寒到茶肆坐下,今日有新雪煮的茶水,便向跑堂的要了?一杯。

他等?了?一会儿便有人帮他沏了茶水,袅袅水雾升腾,润好茶盏倒去,才缓缓沏茶。

殷寒盯着茶水有些呆滞,心中明澈如镜,才更加哀伤。

“谢谢,”他接过茶盏暖手,抬头却看见熟悉的侧脸,所有的茫然酸楚付之一噎,无奈:“又是你?”

“是我。”谢涔垂着眼帘,小心翼翼。

殷寒撑着下巴,斜斜觑他,厌恶上了?头,又刻意压下,摆出一副慵懒景象,不想理,闷声喝下几口热茶。

谢涔继续说:“对不起。”

沉默。

良久,殷寒挑眉,疑惑:“你有何对不起的?”声音却是冷的。

谢涔抓着水壶,说:“师兄喜欢吃什么,我有注意了,以往将不喜欢的强加给你,是我不对。”

殷寒“哦”都不想回,随意便听了过去,懒得放在心上。

“但我还是要跟着……师兄,”谢涔咬紧后牙槽,一双眼睛好似黑曜石,“即便知道师兄讨厌我,不想见到我,甚至恶心我,但我还是要跟着。”

殷寒惊讶,嘴上刁难了几分:“你知道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嗤。

谢涔低着头,鼓起勇气?让目光攀爬到殷寒身上,“我们之间有误会、有隐瞒、有欺骗,我都知道。但我必须一直跟着师兄,师兄不肯原谅我,我也知道我罪该至死,甚至碎裂魂魄还回?去……”

殷寒打断,新雪是润的,带着清新的酸咸,让口中的话都变得苦涩:“忏悔那么多?,还是跟着我?是觉得我脾气好,所以好欺负吗?”

“不是……”谢涔抿唇解释:“可我若是不跟着,师兄总有一天会扔掉我,不要我,甚至记都不记得我这?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原谅我……”

原谅?就为了?这?个?

一件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大费周折,还扰得他神魂疲倦。

殷寒乏了,他觉得个人的情爱是渺小的事情,总是拘泥没有必要。兄弟情义、父母恩情、同门之谊……太多?太多的情感需要在乎了?,也有太多太多的人需要关切了?。可谢涔不是,这?些天的相处让殷寒误会,这?个人无所事事,所有做的一切事情对象只有他殷寒一个。

也是闲的。

殷寒懒得说,便跳过,捧着茶盏,问:“江尧的傀儡是你做的?”

谢涔点头:“嗯。”

殷寒从江尧出来时便注意到了,死气未尽,但活动如常,除了傀儡术不做其他考虑,他冷声,眼神如刀:“你怎么想的?”质问:“为什么把江尧做成傀儡?绣娘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她如果知道醒过来的江尧是傀儡会怎么想,岂不是更伤心?”

谢涔摇头,语气郑重:“不会的,江尧不会让绣娘知道。”

殷寒抓住信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知道?”

谢涔抿唇:“师父教过我,傀儡符文倒过来画便可以促进傀儡催生自主意识,也就是说现在这具江尧的傀儡也是有意识的。”

可有意识就不是欺骗了?吗?

骗子果真是骗子,自己撒过的谎太多?,便觉得理所当然,旁人不会在意了吗?

殷寒眯眼:“谢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做的对吗?你将一个人做成了?傀儡,催生了?意识,这?已经将人伦颠覆了?!”他冷声:“就好比绣娘,江尧将绣娘做成傀儡,已经足够叫人痛苦了。视绣娘的转世为何?明明经历这?一切的是她的本体,而已经独立的傀儡又何辜?享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心里?清楚,却永远憋着不说。这?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现在,有了?谢涔的掺和,绣娘的转世、绣娘的傀儡、江尧魂飞魄散的魂魄、江尧的傀儡……这是四个不同的个体,就这样随便地混为一谈!

这?是救,还是害?若论救,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自我感动的做法。

谢涔轻声,他与殷寒说话从来缓慢平和,不过此时话语间有了?力度,问:“师兄,人伦颠覆如何?做成傀儡又如何?打乱天道轮回又如何?这?世界本就是个牢笼,给了?我们太多?束缚,如若你不放宽眼界看生生世世,只是着眼这一生、这?一世,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他无奈,“师兄应该知道九百年前差点飞升的归元道人,你也知道他为何修无情剑。是因为他的妻子转世不记得他,最后还选择了旁人,将他一颗真心践踏。所谓‘天意如刀’,这?个世界本就是无情得令人心生寒意,往往只给有情人一世姻缘,很多?的彼此是没有第二世的。如若这般,拥有永恒寿命、永远存在的傀儡不是一种好的选择吗?师兄为绣娘的转世考虑,可是绣娘的第二世便是新的开始,她没必要为前一世的允诺负责,傀儡是第一世的延伸,那就让她保留有现在的情感,不好吗?”

殷寒听得心颤,思绪万千,最后骂了?一句:“强词夺理。”

可又觉得有道理,毕竟这?其中,江尧师叔已经魂飞魄散了呀!他当初选择了将绣娘做成傀儡,那么舍身取地,也应当是愿意将魂飞魄散的自己做成傀儡的吧……想来,只是当年没人愿意付出一半灵力的代价。

殷寒归于沉默,天意如刀,他其实听父亲讲过归元道人的故事……

归元本名为何,世人已不清楚,不过大约是“狗蛋”“铁牛”一类。他出生低微卑贱,二十岁时他娶了青梅竹马的妻子,是个叫莲子的姑娘,可他窝囊,没功名、没天赋,成日里游手好闲,到了六十岁时莲子死了,也没有做出零星成就,莲子姑娘死时对归元说:“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干好哪怕一件事。”

六十二岁的归元下葬了妻子,骤然了悟大道,不要几年便登峰造极,达到化神境界,恢复年轻风流容貌,也成为修真界一代传奇人物。大约在他一百二十岁的时候,他寻到了自己妻子的转世,仍在襁褓,归元化作凡人,陪伴莲子转世长大,可最终莲子爱上了?旁人,看都没有看归元一眼。

归元痛无欲生,废弃一身修为改修无情剑,最终成为当年的“无情剑第一人”,前程往事,一概舍弃。

生生死死,轮回转世,这?大约就是‘天道定法’。

谁能破得了?,正如谢涔所告诉他的那个噩耗……就连飞升,都不可能有人做到。

那么,让一世爱意定格延续,是否真的可取?

“师兄,”谢涔盯着殷寒的眼睛,轻声:“我知道你为他们难受,但除了破天道定法,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殷寒垂下眼帘,扶在桌上,柔软的长发延绵,好似起伏的山峦。

天道有序,万物有时。

可有的时候,天道不一定就是对的,时序不应该定死。若真的无法破除,背弃它?也不是不可。

殷寒态度缓和,趴在手臂上,问:“我听闻傀儡制作要人一半灵力?你把一半的灵力给了?我,又给了?一半给江尧,这?般,你无怨无悔?”他问得无悲无喜,不是关切,更像是审视,直直对上谢涔的眼睛。

谢涔好似触电般,慌忙逃避,眼神微闪,没有直接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三章(43-45)留评发小红包【忏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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