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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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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济眼波流转,说:“这风寒露重的,若是冻着了美人,可就不好了。”

他身?形高?挑,瞧着纤细魅惑,可实际上腰腹力量极佳,按在殷寒肩膀上的手极重,像是想将人禁锢。

“柳仙师,好久不见。”殷寒抿唇,手上覆着流转的灵力,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拨开,草草寒暄。

柳未济见殷寒这敷衍的态度也不生气,只是不解:“哎!什么好久?可不就是刚刚?”

的确如此,这一切之短暂大约只有一炷香。

殷寒蹙眉,反问?:“柳仙师方才不是在剑宗吗?怎么会在此处?”

“嘁!美人真是健忘。”柳未济挑眉解释:“你不是叫我‘处理完合欢的事宜,尽快离开’吗?这么快便?忘记了?故而我身?在此处有何不可?倒是美人你,方才匆匆离去,明?明?不是下?无名山的方向……怎么这么快来了采莲镇?是为了处理什么事还?是见什么人?想来你也该知道这是风月宗的地?盘……”眯眼,调侃,“美人此番,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这话说得情意?绵绵,眼神露骨而极具侵略,轻哼一声:“嗯?”他较殷寒高?半个头,便?低头凑到殷寒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轻飘飘的,像是重燃的烟灰,神色颓唐慵懒,然?后?低低地?笑。

殷寒只觉得心一颤,风月宗的人惯是会勾引人,为此修习驻颜术,让自己青春永驻。这位柳未济柳仙师虽瞧上去只有二十几岁,但魅功纯熟,显然?是只老狐狸精。

此番问?话,也是在试探他,只是不知道他殷寒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柳仙师,又或是哪个无意?的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殷寒匆忙后?退两步,连忙将盖在自己身?上的皮袄脱下?,塞回到柳未济怀里,行礼:“多谢柳仙师,但在下?生来不惧严寒,故而不需要此物。”他一顿,笑得礼貌疏离,“我来采莲镇的确是找一个人,但想来与柳仙师无关?,若无其他事,在下?先?行离开了。”

他轻笑,站直了身?体?,便?径直走开。

风雪呼啸,似杨花散,星辉落,叫无数人白?头。

殷寒的手指都?被冻僵了,眉梢上坠着雪粒子,鼻尖和眼尾都?染上了微红。

他快步,打算先?去客栈找间房住下?,等雪小些再去寻莲子姑娘的住处。只可惜采莲镇唯一的客栈已经住满了人。

天?色将晚,客栈一楼只有店小二一个人。

抱着黄铜暖炉的小二蹲在门旁,一有人进来,便?刚好能被风吹得眼泪鼻涕直流,叫嚷:“哎!客官,快快!把门关?上,”又骂着:“这鬼天?气,一下?子天?寒地?冻的,冻死我了!”

殷寒回头关?门,却被一双手阻拦,柳未济一直跟在殷寒身?后?,此时正用那张艳丽的脸无辜地?看着他。

身?后?,小二说着情况:“客官,我们客栈近几日已经住满了,这附近也没旁的什么客栈,您要是觉得冷可以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暖暖身?子歇歇脚,然?后?去镇上招呼人家借宿……”他是仰头看着殷寒,因为挡着的门形成视线死角,便?没有看见来人。直到柳未济进来,才看见这第二位客人。

“柳柳柳……柳宗主!”小二顿时结巴得话都?说不齐全,整个人条件反射一般后?退好几步,踉踉跄跄的。

殷寒听到身?后?的动静,诧异地?回头,不解,温和询问?:“什么柳宗主?”又回过头,冷眼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小二怕得快要躲到桌子底下?,抖得如同筛子,比暴露在风雪中还?要冷,说:“客客客官!这是风月宗的柳宗主啊!大魔头狐狸精啊!专门吃年轻男女的皮肉、吸食人精气来延年益寿……”他被吓得声线颤动,劝:“客官啊……您要不然?也过来吧,您小点?心……您长这么好看,会被他弄死的。”

他说着被“大魔头”本人瞪了一眼,接下?来想说的话便?死在喉咙里。

柳未济直接关?了门,在殷寒的注视下?寻地?方坐下?。

他生得风流多情,眼眸似水,可气势却变了,此时撑着下?巴觑过旁人不怒自威,问?:“你说说,本座何时吃年轻男女的皮肉、吸食人精气了?”他自顾自倒了水,掀了眼皮直直地?看着小二,吐字极慢。

小二不敢大喘气,只是坐在桌腿旁边悄悄地?看他。

“嘁!”柳未济哂笑,又倒转茶杯,为殷寒倒了一盏,语气轻松,唤:“美人,来,坐。”

那温热的茶水氤氲袅袅水雾,殷寒看了眼柳未济与蹲在地?上的小二,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子,对小二对视,面上含着暖意?:“你起来吧,别怕,他不会害你。”语气笃定,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小二面前。

小二眨眼,唇色惨白?,犹豫了许久才将手递过去,他的手心里沾满了黏腻的汗水,显然?是被吓坏了。

店小二在柳未济的注视下?十分局促,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真是……殷寒无奈,听小二的意?思,柳未济便?是如今邪门歪道风月宗的宗主了。只是……风月宗再下?.贱龌龊,也是为了修仙问?道,行事依旧要坦荡,若是干出吃人皮肉吸食人精气的事情,飞升劫时便?会遭受天?谴。辛苦修仙的人,都?不想功亏一篑……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殷寒亮出他在剑宗随手捡拾的那把破剑,叫小二安心:“阁下?放心,在下?是无名山剑宗弟子,定会护着你,可保你平安,”他笑,“再者,想来这位柳宗主不会如此,风月宗以情入道,与人合欢修炼,但也不可随便?害人……”

小二才不信柳未济不会害人,拼命摇头,满手汗腥地?抓紧了殷寒,找着救星一般大呼,打断:“客官……不是!仙师!求求您了,请您护着我。”

殷寒无奈。

柳未济撑着下?巴瞧这出好戏,戏说:“小二你且放心,本座就算是吃人,也是捡好看的吃,吃你旁边的这位。要论吃人呀,还?真就是门学问?,吃你这种丑的会塞牙缝儿。”说得和真的一样。他手指点?着下?颌,压下?唇边戏谑的笑容,灌下?一杯茶水,看向殷寒:“美人,本魔头可在这里了,大发慈悲晚些吃人,你不得赶紧做自己的事情吗?”他神色晦暗,轻声:“你要寻人,便?可以问?问?你旁边这位,他应当会说,且这样的人你总该信得住吧。”

殷寒被抓着的手一顿,富含深意?地?与柳未济的目光对上。

这人……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盯紧了他?

从剑宗上便?是,当时他与宋重明?对峙,正常人不该关?心姘夫吗?可柳未济偏生是站在远处事不关?己,从始至终都?未给过宋重明?一个眼神,只打量着他。

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是“三魂”吗?

可是“三魂”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又可况小小“风月宗”……关?系太远了。

殷寒压下?眼眸中盛满的疑惑,听见小二略带紧张地?询问?:“仙师,您……您要找谁?您护着我,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是肯定。

殷寒没有回答。

一瞬间,整个屋子静得令人发毛,像是静谧的山谷,只有屋外呼啸的风雪声,隐隐约约。

小二好不容易止住汗的手心又开始湿漉漉,手臂小幅度地?抖动。

殷寒冷冷地?看了眼不远处笑盈盈的柳未济,又对上店小二惶惑的神色,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

“无事,别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殷寒安抚一般,决定询问?:“我此番从剑宗不远而来,是来寻一人,想问?您——采莲镇可有一位叫‘莲子’的姑娘?”

“莲子?”

小二的额头猛然?结出了冷汗,尖叫一声,干脆甩开了殷寒的手,叫:“您!您是要找那位妖女?”

“妖女?”殷寒重复店小二的话,不解,“莲子是妖女吗?”

从枸杞字里行间的描述来看,他爱的莲子姑娘应该是位性格爽朗、明?媚如春光的人……怎么会是店小二口中的妖女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就是她吧!我们镇上只有一个莲子。”

“妖女!她就是妖女。”

小二抱着手臂,像是说服自我,骂:“她母亲是风月宗门人,吸食了我们采莲镇数个成年男子的精气修行,让那群人的皮肉变成了枯树一般,最后?虚弱地?死去!您说!这难道不是妖女吗?妖女生的女儿……她不也是妖女吗?”

殷寒蹙眉,有些惊讶,问?:“莲子是风月宗的人?”

“不是。”

又问?:“可有做什么坏事?”

“未。”小二摇头,“但她母亲是风月宗的人,还?杀了我们采莲镇的人,莲子还?……还?生得那般艳丽,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殷寒哑然?,竟不知道说什么,人的出生不能选择,而皮相终会化作一捧黄土,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以他浅薄之见,用这些来评判一个人太过不公平,但殷寒也无法?说什么,毕竟莲子的母亲的确杀了人,他轻声:“如此,我知道了。”

又问?:“你可知道莲子姑娘住在哪里?”

小二面露难色,问?:“您真要去找她?”见殷寒神色坚决,轻声:“她住在浔河旁的小木屋……那地?方常年寒冷,入了冬便?更是冰冻三尺……仙师一定要去的话先?歇息几日再去,”他犹豫,听着呼啸的风雪声,想起来客栈没有可以居住的客房,劝:“仙师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将自己的住处分给您住。”

“如此,不必了。”殷寒叹气,看了眼亦步亦趋的柳未济,心知若是久留怕是叫更多人恐慌,说:“我还?是寻别的地?方住下?吧,谢谢你了。”

殷寒谢绝了店小二的好意?,一脚踩进了风雪。

屋外,雪已经堆了厚重一层,白?茫茫一片干净。

殷寒一时分不清方向。

柳未济跟上,他笑语盈盈,劝:“美人,你若是寻不着住处,可以去我那儿暂时歇脚,若是不嫌弃……”

“不必,”殷寒打断,目光沉沉,客气:“柳宗主,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着我,但必须要和你讲清楚,我殷寒现下?身?无长物,你想得到什么,殷寒都?给不了。所以不必跟着了。”

柳未济一愣,神色怔然?,有些恍惚,却倏然?一笑,笑得温柔缱绻好似柔情绕指,殷红的嘴唇像是开到颓靡的香花,最终抿着在一起,鼻息一声轻笑:“出于什么目的?想来是没有的,剑宗遇见你,便?觉得你像一位故人罢了,就想着跟着看看,”他脱下?殷寒还?给他的皮袄,仔细帮他披上,“你连性子也像她,我觉得亲近罢了。”

殷寒一愣,看着柳未济染了风雪的面容,恍惚想起来他母亲无妄似乎也修过风月道……不觉想,这位柳未济不会是认识他母亲吧?他说的那位“故人”是不是……

殷寒的眼睛从男人的手攀附到下?颚,皮肤细腻,曲线光滑,没有丝毫岁月痕迹。

这位柳宗主究竟多大年岁了?会不会真的见过他的母亲?

殷寒的心间升起希望的烈火,他真的太久没有听到过无妄的消息,也几乎未遇见过认识无妄的人。

他快记不清,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殷寒焦急问?:“你认识的那人可是……”

话音一颤,顿住,殷寒莫名握紧了披在他身?上的白?狐皮袄,看向不远处……

撑着伞的少年就站在街角,一动不动地?久久注视着他,一双眼睛红得醒目。

纸伞上停的雪已经有些厚重。

已经来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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