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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秘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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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济离开后,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殷寒站在床前,冷眼看着闭合上的房门,好似一?张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死人的嘴。

屋子里仍旧回荡着柳未济身上氤氲的撩人香味,浅浅淡淡的,叫人不?舒服。

“我该让你出去的,”殷寒失笑,坦荡对上谢涔的眼睛,神色温和:“让师弟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很抱歉。”

谢涔眼皮一颤,轻轻摇头,“没事。”

殷寒:“如果你出去,就不会听见这些了。”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在挑战他,但殷寒如何难受是没有必要同外?人说的。

谢涔关切地看着殷寒如常的神色,低声安慰:“出生不?能选择,不?是你的错,别难过。”

“我知道。”殷寒淤在喉咙里的那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叹出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柳未济说的话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殷寒面上不?露,但浑身肌肉却已经绷紧,整颗心脏都负重得有些疼痛。

他是这样一份姻缘的产物,又有这样一个可怜的母亲,遇见了耽误终身的不?良人。

关于他的父母,这几日真是完完全全改变了他先前的看法。

殷道衡是一个怎样的人,殷寒已经不?想提;邹无妄又是怎样的人,殷寒也不?想评价。

他们怎么相遇、怎么相爱又是怎么有了他,其中细节恐怕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了,但可以肯定这是一笔讲不完的绝佳算计。

殷道衡爱殷寒,这一?点殷寒可以笃定,但父亲的爱参杂太多瑕疵,年少时未有感觉,现在想明白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条后路。

那么,殷道衡真的爱邹无妄吗?甚至于说,有一?瞬间“爱过一?点点”?

恐怕没有。

一?点也没有。

真是令人意外,一?个男人竟然会把自己的恩师、自己的妻子送到别人的床上,还是一个又老又丑又爱作践人的男人床上。

殷道衡不配做一?个徒弟,一?个丈夫,甚至于不?配为人。

“嘁!”

殷寒压下唇角的冷笑,垂眸,收敛心绪,偏过头问:“师弟,你知道飞光和千机卦在哪里吗?带我去找吧。”

当务之急仍旧是找到他的飞光剑,没有了剑,殷寒没办法将三尺青锋插进殷道衡的心脏,叫他血溅当场,后悔犯下的这一?切,甚至于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知道。”谢涔点头。

殷寒看着谢涔抽剑,银剑在巨大的墙面随意上划过,倏然墙壁洞开,露出里面的样子。

是空的。

殷寒在十秋居住了许久,竟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在最里面的墙壁后面有着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

四处没有光,黑黢黢的,还未迈入,便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这种冷不同于外面的大雪,而是阴森森的,带着鬼气,像是一座深埋死人的坟墓。

“在这里面,”谢涔轻声,他试探着伸手拉住殷寒的衣角,“师兄跟着我走。”

意识到殷寒没有反抗,谢涔便干脆隔着衣袖抓住了殷寒的手。

他牵着殷寒往里头走,身型寂寥如秋,牵引的力?量很小,手也冰冷,却让人一瞬间安心。

谢涔在前面说:“小心脚底下,可能有点滑。”

“好。”殷寒懵懂应下。

这洞极深,越往里走便越是没有光亮,滴水的声音一直延续着,越发清晰。

谢涔停下了,抬手画符点亮了火光。

这深洞面貌便显露在殷寒面前。

竟然不大。

低矮,丑陋,像是佝偻的老人。

左右看,两面墙贴得极尽。方才谢涔带的路极为平稳,想来若是偏倚半分,殷寒便会撞到一旁凹凸不平的墙上。

而前方畸形的墙壁中间陈列着一?张瘦窄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剑,还有一?枚骰子。

是飞光剑与千机卦。

真没想到飞光剑会在这种地方,殷寒迟疑。这两样东西显然是宋行止藏的,宋重明、江衡还有张扬灵不可能知道飞光剑的存在,而除了他们师兄弟三人,能够恣意行走于剑宗,建造这样一个密室的,只剩下剑宗宗主宋行止。

可是,为什么呢?

飞光剑是殷寒的剑,哪怕上一?世修为全失时,剑也极少?离身。但现在却被放在剑宗十秋居的深处,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让他殷寒知道。

显然,这是宋行止放在这里的。他知道殷寒是殷道衡的儿子,也知道这剑是殷寒的本命剑。那么宋行止救下重生的他,又藏起他的剑,待他好得好似亲生儿子,为的是什么?

殷寒眯着眼睛,伸手触碰这霜雪般的寒黯银剑,出鞘是白昼一般的光,剑身刻着剑的名?字“飞光”。

这把剑是殷道衡帮他打的,那时父亲还没有完全掌握十二仙山的权力?,手头的积蓄人脉也不?宽广,可偏偏还是耗尽了金银财宝,寻遍了洞天福地,帮他开剑炉,锻造了年轻的“飞光”。

簌簌的剑鸣像是一首清越婉转的歌谣,潺潺流水一般,让人听着便觉得少?年意气。

飞光在喜悦与主人的重逢。

剑光如昼,折射的光绵延,刚好照到桌面上的千机卦,殷寒寻着光的痕迹再往前,却又看到了一?面黑色的牌位。

是刚刚没发现的。通体纯黑,上面刻了字,呆呆地立在那里。

一?看就知道是给死人的。

这密洞像是经历了变故被炸开,后来又用砖块泥浆封上的,之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因为密洞狭窄,十秋居本身又偏僻,四处围着荒林,少?有人来这里,殷寒住了很久也没有发现。

但是宋行止会将谁的牌位会放在剑宗十秋居根本没有门的密洞?

殷寒心间疑惑,顺手画符点燃了火光,抓住那牌位,看向那一排小字,手中的动作却轻了许多。

上面只有四个字,苍劲有力?,却好似缓缓诉说,“吾儿千古”。

吾儿千古。

吾儿是谁……宋行止的真正的孩子吗?

也就是说,宋行止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是谁了吗?这个人他已经死了,宋行止知道,还把他的牌位藏在这密封的洞中,态度显然是消极的。但一?个“千古”又阐述了他对于孩子的寄望惋惜与不舍,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把亲子的身份给了殷寒,非要这么去做呢?

洞也许是原本就有,但至少殷寒的东西是后来才放进来的。

殷寒蹙眉看向自己抱在怀里的飞光剑,又瞥眼看依旧放在桌上的千机卦,无法将这三样东西联系在一起。

飞光剑和千机卦是他身上的东西,那么宋行止为什么他的东西和自己亲子的牌位放在一起?

他与宋行止真正的儿子有联系吗?

“谢涔,你当初杀了我以后,有带走我的尸体吗?”殷寒抿唇,偏过头看藏于昏暗中的少?年,话说得平稳。

殷寒在知道谢涔杀他的事情另有隐情后便没有那么激动,人总是要死的,死在谁的手里没必要挂在嘴边叫嚣。

可谢涔显然不这么觉得,一?瞬间沉默。

“嗯。”谢涔眨眼,点头。

殷寒:“既然你带走了我的尸体,那我问你后来尸体弄丢了吗?”

“没丢,”谢涔轻声,“但是交给了殷道衡。”

殷寒现在用的身体就是原来的那具,也就是说他死而复生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解,问:“你交给他做什么?讨奖赏,但应该不是殷道衡想我死吧?不?应该是惩戒吗?”

谢涔的嘴角下垂,面容冷得好似冬雪,“是惩戒想杀你下的追杀令,可我当时去找你的本意却不是,是殷道衡找我要将你偷偷接回?去,但是……”他叹气,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时候我们都有些有些失控。”

都有些失控?

殷寒见他欲言又止,柔声试探:“那为什么把我交给殷道衡,你应该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你哥哥与殷道衡的关系也不?算好,你怎么就听他的?”

谢涔咬紧了后牙槽,绵延的眉梢积压复杂心绪,语调不?甘:“当时的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他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殷寒失笑:“被下了降头?怎么就不能拒绝了,为什么?”

谢涔摇头:“师兄,这个我不?能说。”

殷寒清浅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走上前,眯眼审视这少?年。

他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谢涔的脑回?路,明明这次在采莲镇遇见谢涔时相处得好好的,问什么也愿意说,怎么现在却欲言又止,为什么这个就不?能说?

还以为他变了,可没想到还是有保留,做不?到全盘托出。

不?过,也可以理解。

人嘛……

殷寒探求一?般弯腰凑到谢涔的面前,鼻息之间一声轻笑?,在谢涔的眼前漾出一抹生动的笑?容。

他很快直了腰,远离了谢涔,“算了,先出去吧。”殷寒压下心间闪过的讥讽,最终还是笑眯眯的,“时候不?早了,我也拿到飞光剑和千机卦了,总而言之谢谢我们……小涔了。若是不嫌弃,先在剑宗客房住下,过几日再回?去吧。”

殷寒不?经过谢涔的同意,就擅自安排好一切,礼貌疏离,还有轻微的赶客意味。他单手握紧了自己的手腕,结了痂的地方仍旧有些疼,但不?再那么肆虐,好似连着心脏。

他现在想一个人呆呆。

要作为外人的谢涔赶紧消失。

不?告诉他,但殷寒有别的方法来得知这些内容。

绣刀还在他手里,他的记忆应该还有很多信息可以告诉他,只要切开自己的肌理,让血液流出来,这具死过一?次的身体就会告诉他,当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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