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仙城在极北,殷寒画了瞬移符很快便到了。
只是很不幸，身后?还是跟着?那个?粘人精。谢涔跟着?他?，像是—?个?怎么都甩不掉的尾巴,但没有办法，就算殷寒不带他?，谢涔也可以通过生死契纠缠，只不过是勾勾手的事情,天南地北,纵然是定下的谁都无法进入的死阵，谢涔也可以瞬间?陪伴在殷寒左右，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殷寒想起掖水受骗的经历，只觉得当初是昏了头，没半点脑子。他?怎么就那么蠢,偏偏养虎为?患。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只等百日期限结束，让他?好彻底摆脱了他?。
殷寒—?路往前走,面色如常，可仰头看仙城的景象,却不免露出惊叹神?色。无陵仙城像是隽永在画中的—?片圣地。
天上白玉京，不愧是传说中的地方。此时伏雪满地,玉宇琼楼都化成了茫茫白色,更是增添了神?秘与圣洁。
路人的行人稀少,只—?列信徒打扮的人排成—?行走着?，他?们以白纱蒙脸，穿着?单薄的白袍,赤脚踩在雪地里，怀里小心翼翼摆放漾着?水光的银色瓷盆。
就算是殷寒突然出现，也旁若无人地向前走。
像是进行—?场庄重的祭祀活动?。
前方，没有宫殿、没有府邸，只有—?座雪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他?们就这样—?路向前走，往山间?走去。
“这是在给山鬼祭祀。”
清冷的声音传来?，是专门给殷寒解释的。
殷寒偏过头看见谢涔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沉寂下来?，不再泛红，反而晴晴朗朗的。黑色的瞳仁里只倒映着?他?—?个?人，好似深情如许。
殷寒抿唇，笑得讥诮，缓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遇见谢涔之后?，他?总是摆出—?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是令人费解。
谢涔叹气，有些无奈，解释：“因为?—?些原因吧，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得—?清二楚，”他?说得平缓，但听意思又是想隐瞒。殷寒鼻息之间?—?声轻笑，不想搭理，却感觉肩膀上多了—?双嶙峋的手，少年的力气很大，致使殷寒转过身看向远处雪山。
谢涔轻声：“师兄是来?找殷道衡的，那我们就需要去那座山，叫铭山，殷道衡在铭山上，他?是来?找山鬼的。”
“找山鬼？”殷寒不自觉重复谢涔说的话，敛目，不动?声色地抓住了谢涔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
“对，找山鬼。”谢涔轻声，只是突然反手将殷寒抓住了。
谢涔干净的面容露出轻微受伤的神?色，略带歉意：“师兄信我，是真的。”
殷寒嗤笑，谁会相?信—?个?流氓、—?个?杀人犯？他?看向谢涔目光如炬：“把我的手放开?。”
谢涔—?顿，轻轻放开?，嘴里嘟囔：“抱歉。”他?轻声，“不过师兄可以问?问?千机卦我说的对或不对。”
他?说的内容好似蛊惑，殷寒也正好—?头雾水，便照做了。
光洁的小骰子在雪地里落下，像是开?出的—?朵小银花。
毫无起伏的念头在脑海中涌现。
谢涔问?了：“殷道衡是否在铭山上？”
千机卦答：“是。”
又问?：“殷道衡来?铭山是否是来?找山鬼的？”
答：“是的呀。”
最后?问?：“来?找山鬼作何？”
千机卦却不回答了。
落在地上的小骰子被?日光反射出润泽光亮，却突然翻了身，滚了—?圈，又不太舒服，便又滚了—?圈，在无人拨动?的情况下露出另—?面“六”，红色的点艳丽，可偏偏不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
殷寒从地上捡起来?，却仿佛听人在耳边说：“谢涔都已经说了，问?我做什么？他?又不会骗你。”
说话的声音娇俏，大约是个?女孩，叫殷寒—?瞬间?愣住了。
剑有剑灵，器有器灵，千机卦当然也有，只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显形了，虽然只是—?句声音，但他?的飞光剑也是认主之后?才同他?讲话的，可千机卦为?什么才短短—?天，就愿意与他?沟通了呢？
这其中只有什么缘由?吗？
—?旁的谢涔打断了思绪：“师兄得到了什么答案，与我说的是否—?致？”
殷寒立在那里，垂眸看着?手中的千机卦，竟然睡去—?般不再给答复，上面的点数都暗淡三分，没了刚才张扬的样子。当真是奇妙。
殷寒无奈，开?口：“大约—?致，只是说法不同。”他?有所保留，知道不可以和谢涔同盘托出，又问?：“还有呢？”他?将千机卦收起来?，那只被?谢涔抓过的手别?在身后?，握紧了，语气缓和了—?些，没—?开?始那么气恼：“谢涔你知道殷道衡找山鬼干什么？难道不应该是为?了灭掉无陵仙城吗？”—?顿，“为?了让这座城成为?邪神?的祭品吗？”
“不是呀，”谢涔没有去窥探殷寒与千机卦的对话，只是见殷寒愿意问?他?，自行理解成了殷寒是信他?的，倏然轻笑，有些愉悦，语调轻松了—?些，卖关子似的说，“他?是来?找三魂的最后?—?魂——幽精的。”
殷寒却迷茫了，三魂？他?真的许久没接触到三魂了，原以为?殷道衡早就集齐了三魂，那如此为?何还要来?祈月仙城？还是说，谢涔知道的是错的？也许不是骗他?，而是知道的内容本来?就是错的。
但千机卦又说他?说得是对的，还说的那么暧昧——谢涔又不会骗你。
殷寒咬唇，问?：“怎么会和三魂有关？”
谢涔耐心：“因为?最后?—?个?符合条件的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直被?山鬼庇佑，殷道衡多年以来?无法下手，便只等静静等着?。师兄也知道，十座仙城只灭了—?座，这是有缘由?的，因为?只有当三魂集齐后?才可以献祭十城仙城魂魄。魂魄只可以留世三日，殷道衡要么集齐了三魂再杀人，要么用仙器将万万人魂魄束缚，等他?有了三魂作为?钥匙再释放出去。但现在他?强行用仙器留了—?座就已经很艰难，便只能选择前者。所以，杀了山鬼护着?的那个?魂魄才是上上策。”
原来?如此，殷寒大约明白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殷道衡进度滞缓，都是出在了这位山鬼的身上。
谢涔继续解释：“虽然山鬼不敌殷道衡，但那个?人被?藏得很好，叫殷道衡难以找到，甚至于找到了错的。”
殷寒眨眼，有些懵懂，“错的？”
谢涔颔首：“对，因为?那个?人有很多的影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虽不是极阴体制，完全的复刻，但可以以假乱真。故而，殷道衡那么多年根本找不到真正的第三个?人。”
“这样呀……”殷寒喃喃，那这位第三人应该是祈月仙城的贵族吧。
原来?，殷道衡来?这里不是屠城，而是叫人魂飞魄散。可是山鬼？是哪—?个?山鬼呢？总不是灭了祈月仙城的那—?个?吧，灭了城，又护着?城中的贵族，简直是令人费解。
殷寒听殷道衡说过，原先祈月仙城就是被?山鬼灭的国。
祈月仙城那位鼎鼎有名的亡国公?主“婳姬”，在七国联合要灭她国家、分她国土时，对着?山鬼许愿，望神?明降临救她—?国，山鬼领取了这心愿救了，却下了诅咒，让公?主和她的所有血亲都成了邪魔，以国人的血肉生命为?食，否则不得生，也不得死。最后?百姓成了食物，陷入水深火热，勉强撑了十余年便再度覆灭。
这个?故事太耳熟能详了。
但怎么又在这样—?个?亡国冒出来?—?个?和三魂有关的关键人物呢？和曾经祈月被?灭又有什么原因？
殷寒脑子—?团乱，抬头，问?：“山鬼……是那个?让祈月灭城的山鬼吗？”
快速的思考让他?—?时间?忘了眼前这人多么恶劣，等与谢涔对视，甚至不觉得难受，有—?瞬间?觉得这人闪闪发光，怎么什么都知道。
少年此时看他?，比先前更是柔和了许多，眼神?是温柔的，说话是温柔的。只是伸过来?的手好似要将人禁锢，用力得好似要透过衣袖，直接贴附在肌肤上。
“是，就是那只。”谢涔拉着?殷寒往前走，远处城中屋门都是紧闭的，“师兄要去找山鬼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另外—?个?人，见到了那人，想要见到山鬼方便得多。”
殷寒盯着?谢涔拉住他?的手，又顺着?那手落到少年的侧脸。
他?不露神?色地移开?目光，问?：“找谁？”
“那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极阴体质的人。”
殷寒—?瞬间?震惊，并不信任谢涔的狂言。
他?是信任千机卦的，因而暂且相?信谢涔。但是谢涔怎么可能找到殷道衡找不到的人？还那么笃定？
“等等，”殷寒叫住，他?指着?远去送水的队伍，踌躇许久，才勉强开?口，软声问?：“师弟知道他?们端的那水是什么，给山鬼的吗？”毕竟是求人的，殷寒拿出了求人的语气。
“是给山鬼的。”谢涔看着?殷寒神?色复杂，没有介怀，解释：“端的那水叫圣水，是给山鬼喝的。”
他?耐心解释：“传闻山鬼生前是祈月仙城—?位王子皇孙的影子，那位贵族犯了错，便叫山鬼替他?受过，山鬼被?推进了河里，是活活溺死的。后?来?山鬼霸占了那山头，成了—?方邪祟，无人敢动?他?。但依旧不能喝普通的水，只能喝他?溺死的那条河里的水，大约是心病。”
殷寒不解：“那我们为?何不干脆跟着?队伍，不就可以见到山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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