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和谢涔出了地牢,光明温暖的?春天耀得人睁不开?眼。
谢涔说自己知道的?情况：“因为婳姬的影子太多，我?们没有办法知道云妨现在处于何地，但?若是带着段烧,那婳姬就一定是云妨,因为……”他一顿，笑：“段烧是云妨的爱人，也是后来的山鬼。”
殷寒微怔,睁大了眼睛，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漂亮男宠有些不可思议，确认一般：“是那天跟在婳姬身后的那个男孩吗？”
“对,是他。”谢涔肯定了殷寒的?猜测，“他是婳姬丈夫也就是祈月驸马段炀的?影子，被段家人赐予本家姓氏，后来随驸马段炀一起到了公主府。”
他笑,似乎在感喟别人的?爱情，“段烧进入公主府的?时候，婳姬就已经是云妨了。云妨看不上?一般的人，但?偏偏对段烧另眼相看，中间发生了一些趣事，总之，他们相爱了。”
“所有人都觉得婳姬对待段烧像是男宠，但?其实假冒着婳姬身份的?云妨大约是想过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的?。”
共度一生，大抵是这世间上最温柔的?字眼了。殷寒想。
云妨与段烧，他们都是影子，又相遇相知，还真是奇妙的?命运。
不觉失笑，可想起谢涔说过的?山鬼死因,殷寒笑容僵硬了很快收敛，问：“那后来呢？”
段烧还是死了，被人溺死，成了水鬼。
“后来啊，”谢涔抿唇，笑容一瞬间冷却，抬眼时眉目冷峻，声调平缓，“驸马段炀通敌叛国了。”
！
叛国？
殷寒震惊：“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表面上风和日丽的?祈月实则千疮百孔，处处都是敌国奸细与叛国的人，祈月没有问题，可仙城这种地方本身就有问题，只有两种人，王孙贵族和其他人。而且等级森严、秩序分明，受不了的?人要么逃走，要么想办法让这个制度给自己青眼。”谢涔无奈，“故而，通敌叛国的人、以奸细身份冒死求富贵的人不在少数。”
殷寒叹：“可是段炀有影子，不也是贵族吗？”
谢涔笑，耐心解释：“可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一个小小的世家弟子与普通平民有什么区别，至多只是穿得稍微顺眼一点。”
他安慰，“我?们无法猜测当事人是如何想的，但?二十年前的?段炀真的?这么做了。他的?能力有限，就算是通敌叛国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过，有更多的?人像他一样，比他聪明的绝不是少数。”
殷寒一顿，“所以段炀因为通敌叛国被处以死刑？而段烧作为影子，代替段炀死了吗？”
谢涔轻轻地“嗯”了一声，“是的，段烧被投湖之后被溺死，因而在六国之前找到并成为了祈月水下龙脉的?主人，一下子拥有了丰盛的?修仙资源让他坐拥强大能力，凌驾于六国之上?。”他笑，“不过，他死时婳姬真的?很难过，立即处死了段炀，还掘地三尺，一度抽干了镜湖的?水捞出来了段烧已经被鱼蚕食干净的?尸体。”
他已经比殷寒高，可是看向师兄时还是有那种小孩子看向大人的?期待与崇拜，夹杂着沾染欲望的?渴求，却因为情感的?纯碎显得干净，不让人讨厌，他耐心问：“师兄可以猜猜是谁下的?命令？”
他说这话不像是引人猜，语气平得像是碧湖万顷，更像是叹惋。
“谁？”殷寒配合。
“婳姬自己。”谢涔叹气，“婳姬夺权要以通敌叛国的名义杀了枕边人，却最终……被人用心爱的段烧偷梁换月，弄死了最爱的人。”
无解。
殷寒的?睫毛颤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眼前，整个祈月仙城沉溺于暖暖春色之中，春花烂漫，花开遍野，尤其是满城的桃花，夭夭灼灼，叫人想要伸个懒腰。
这样一座被藏匿于湖底的?亡城，藏着无数的故事，婳姬与影子云妨的，段炀与影子段烧的，其他的?人的。
这里的?仙民?死于出生。
祈月亡于怀璧其罪。
叫人唏嘘。
谢涔继续说：“我?们遇见的?虚假世界的?段烧就是后来的山鬼，他保护了云妨，使他不被殷道衡发现，也间接性地阻止了殷道衡的祭神。”一顿，“而现在，他替代了原本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的?自己，正陪着云妨。”
陪伴？
殷寒蹙眉沉思，轻声问：“小涔可以找到段烧？”
谢涔点头，“可以，段烧在西城城楼上?，”他面容舒朗，只是有不易察觉的?沉重，“但?现在的段烧身边没有任何人，云妨不在那里。”问：“师兄，我?们要去那里看看吗？”
“好呀，”殷寒微笑，不可闻地叹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叹了口气，心知：得在殷道衡之前尽快找到云妨，将他保护好，会什么条件死阵都可以使上。
有什么方法，杀了殷道衡也是好的?。
不然，又有更多的?仙城变成祈月这样的悲剧了。
要杀了殷道衡，还要保护最后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极阴体质的人。
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可是急有什么用。
殷寒抱着飞光剑，无奈垂眸想着。
却突然被谢涔叫住：“师兄。”
“嗯？”殷寒不解，抬起头看见谢涔静静瞧他。
谢涔伸手将殷寒的?手拉进了自己的?手中，他捏了捏殷寒的?手心，哄人一般允诺：“会有办法的?。”
“知道。”
天下路千千万，怎么可能没有一条解开?连环的路。
可谢涔却没头没尾地轻声：“其实没有路也没关系……”
他后面的话轻得很，一出口，便随风散去了，大约只有他自己听得到：“我?会尽一切给师兄创造道路的。”
殷寒被抓住了手，莫名心安，瞪着眼睛问：“什么？”他没听清楚谢涔的?话。
谢涔摇头，“没什么。”面上没表现出来半分，只是用一双嶙峋的?包裹着殷寒的?手，燥热温暖，好似炙热烈阳。
他站在仙城的地牢门口，身后是许多人噩梦一般的阴森地狱，可却笨拙地允诺他可以创造的?美好仙境：“我?说，师兄应该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虽然不能告诉师兄是为什么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说——我?还知道，师兄期盼的一切都会得到，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温和眨眼睛，好像没有经历过哀痛与折磨。
少年干净、清澈、一尘不染，内里躁动、波折，充斥绝望。
可是没有关系，谢涔清楚地明白师兄开?始接受他。
这让他兴奋又心软，激动又彷徨。
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随口说的?好像是玩笑的?话是出于爱，关于尘世三千的?未来。
他不能轻易左右天意，但?却是最有可能挑战天意的人。
邪神不爱世人，但?他的?爱人悲悯，所以神允诺给这个世界——
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