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路红鸢就起身出来。
远远瞧见狗十三正襟危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明明穿着粗麻布衣,却不失尊贵,看来有些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想着他这会应该想通了些,加上空腹一个日夜,她便亲自下厨,打算做养胃的蔬菜拌汤。
面粉用水滴和成微小的面穗备用。
锅中倒油加热,放入花椒粉、大料粉、盐巴,倒入切好的菜丁,小火炒至五分熟,倒水炝锅。
水烧开后,加入面穗,再次沸腾就能出锅。
扑鼻的香气立马随着咕咚冒泡的热气飘散开来,每个人都深吸一口香气。
桃五瞪着小鹿一般水灵灵的眼睛等着,盛出来后舔了舔嘴唇却没有着急尝一口,而是给大家都端出去,才小心翼翼捧着一小碗准备喝。
抬头却见路红鸢又盛了一碗出去,走到狗十三面前。
狗十三闻到了淡淡香味,本不想理会,怎奈腹中的咕咕声破了他的面子。
微微睁眸,看到眼皮子下这难以形容的,稀稀拉拉像是被人喝剩下的汤,他脸色难堪。
“这东西真的是……”
给人喝的?这还不如昨晚上的饺子。
可他抬眸扫视一眼,却发现大家人手一碗,只能扯动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齐刷刷看向他,似乎只要他敢摔碗,就会一拥而上给他点颜色看看。
路红鸢见状,微微摇头,转身将碗筷放在了一边的木桌上。
刚要离开,就听狗十三声音抑郁道,“我还没洗漱。”
行,讲究是好事。
路红鸢指了指一边的井与旁边放着一排脸巾与脸盆的凉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狗十三睫毛微颤,竟是二话不说地起身去往凉亭,瞧着脸盆旁边的小毛刷和盐巴,隐忍着握住了拳头,这些玩意他一样都不会用。
“喂,没人来伺候我么?”
无人响应,他越发生气,可想着昨晚那女人说的话,他又忍了下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这不知羞的女人好看!
“剑三,教他。”
路红鸢发现了狗十三的困境,远远喊了声,转身便去了厨房。
剑三简单粗暴的做了示范,狗十三略带诧异的拿起毛刷,仔细观察片刻开始刷牙,只觉这东西还是非常神奇的,难道也是那女人做的?
洗漱回来,他一双桃花眼瞟向拌汤。卖相不好,闻着却不错。见大家都喝的呲溜呲溜的,他抱着怀疑的态度伸出修长的手,用三指端起来,嫌弃地抿了一口,桃花眼骤然一亮。
清淡可口,人间美味!
轻啜慢饮的喝完后准备再来一碗,却见大家自发背起背篼,似是要出门。
他站起来,准备唤住路红鸢,想要问问自己该何去何从,却不知道如何称呼。
桃五眼尖的发现了他的动作,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后道,“路姐姐说,你就留在家里和二哈看家护院好了。”
看家护院?和这条大、大灰狗?狗十三腿肚子一阵打转,回头却已经不见了众人,只能佯装淡定坐了下来。
路红鸢刚把门拉开,就见侯府肖管家举在半空中,正要敲门的手缓缓垂下,一见她就笑道,“见过夫人。”
她歪头朝管家身后敲了敲,停着三五辆马车,全部都装着东西。
她额角忍不住颤了颤,“世子爷这玩的是哪一出?”收回目光纠正道,“还有,我不是夫人,我与他已经和离。”
肖管家似乎没听到路红鸢后半句话,“夫人,这是世子爷千挑万选给您送来的。”一脸谄媚的笑。
她打量下这六辆马车上的东西,细软家具应有尽有,正巧是她接下来想要去采买的。
她并不想承肖雷青这个前夫的情,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的好事,推脱了太对不起自己。
“肖管家,稍等片刻!”
路红鸢转身进门,让白一备了信封塞了一千两银票进去,并夹带一张纸条进去,“两宽,勿扰!”
嘴上说着勿扰,还不是又写了藕断丝连的信。这女人的心思呐……
肖管家摇头中乐呵呵接过信,“世子爷说发家致富太辛苦,只要夫人回来,就是天上的星星他都给您摘来。”
原来这分手后还对你百般关心的前任,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那就有劳管家带话给世子爷,没有星星的侯府,我是不会回去了。”
路红鸢的话噎的肖管家嘎笑两声,道:“夫人可真会打趣,老奴定会转告世子爷。”
看着肖管家以为事情完成而脚步轻盈地哼着小曲离去的背影,她不想多辩。
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必执着。
三月的寒风还带着凉气,飘着道边桃花的清芬。
将马车放在城外,几人步行进入,路红鸢笑摸桃五的脑袋道,“你就在马车上等着。”
桃五笑出一个弯弯的酒窝道,“那路姐姐记得给我带桃花发簪哦,这个都要败了。”
她指了指头上有些蔫吧的桃花枝。
路红鸢点头,“一定。”又转身对挺拔如剑锋的剑三道,“你将东西送去酒楼,见机行事。”
剑三点头。
路红鸢这才带着白一去了绫罗坊。
进门,却见满脸脂粉,脸如玉盘的旁掌柜的坐在满是布匹的柜台后面打盹。
白一上前,轻轻敲了敲柜台,旁掌柜的一惊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下去。
“本店歇业,不卖东西。”旁掌柜不耐烦的摆手。
“你睁开狗眼瞧瞧!”白一怒道,“东家在这里,谁给你的权利歇业?”
“东家?”掌柜的抬头,将本就看不见的眼睛直接眯进脸颊内,“我的东家,是路员外家的苏姨娘,你又是什么玩意?”
“你——”白一继续拍桌子。
路红鸢拦住白一,知道这是苏姨娘给她难堪,将店契拿出来,在掌柜面前扬了扬。
“庞掌柜,你若是还想在这里干,就好好说话。如果不想……将账本子拿来,我瞧瞧你这么珠圆玉润的身体,是吞了多少东西才养起来的。”
“呦,还真是。”掌柜瞧了眼店契,不怒反笑,脸上的脂粉都快抖下来了。
似是早有准备的从柜子里抽出一个长款一尺的匣子,“都在这了,你瞧瞧,我可没私吞。”
是没私吞,一笔烂账,无数欠条。苏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可能用庞掌柜这样的糊涂人。这是知道自己吃了亏,所以想要在这上面找场子。
“很好。”路红鸢点点头,“那麻烦庞掌柜将这些账本带给苏姨娘,既然是在她手上的亏损,断然没有我来接盘的道理。”
她拿出一张字据,指着上面一条道,“烦请庞掌柜将这一条记清楚了,若是苏姨娘忘了,就提醒提醒她,免得去了官府,两相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