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红鸢抬起脚尖,却怎么都迈步出去这一步。
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她都分不清面前的是真是假。
她声音暗哑,压着激动藏着紊怒,“你,什么时候来的。”
月白低低咳嗽一声,用帕子捂着嘴,“应该比你早一些,在你与雷青大婚之前。”
“你试探过我,却因为我还没到,而放弃了我?”路红鸢压抑着怒火。
“嗯。”月白丝毫不否认,“终究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将就。”
好一个不将就,路红鸢垂下了眸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她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一张脸而将就了三年?
“你呢?”月白反问道。
“大婚当日。”路红鸢抬眼道。
默了片刻,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
肖月白淡淡一笑,“入口销魂。”
那也过去了好几个月,所以狗十三的眼神是没错的。
可每一次,都是她去追,他去躲。
“你是故意躲着我的?”路红鸢挑眉道,“那现在,你又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既然你不打算找我,又为什么要出现?”
第二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想见到我?”肖月白一愣,又低笑一声,“你看我如今这幅样子,配得上你么?
“鸢儿,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人影一晃,他的肩膀被人环住,肩头上的人小心翼翼,却又有泪水沾湿了他的肩头。
他的眸色暗哑了一瞬,抬手握住路红鸢的手,轻轻拍着,“对不起,我只是想要解毒,想要给你最好的一面,我……”
路红鸢在他后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对着那张脸,以为是你,却又不是你。
“我和离了,离开了你弟弟,想要重新开始,却又有了疑似你的人。
“我一次一次去追你,你一次一次刻意躲避。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讨厌你,真的。可是……”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思念,这才是真正许诺了她一辈子的人。
“可,我还是要说抱歉啊。”月白苦笑一声,“我没时间了。这一次,本来是我最后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才用那个少年引你来。
“鸢儿,抱歉,给你的承诺,我终究是……”
“我不会让你死的。”
路红鸢松开了手,转身蹲在肖雷青旁边,伸手探上了他的脉搏,心中一惊。
他的身体,早就是油尽灯枯,能养这么些年,也是肖家下了血本。
“我需要银针。”
她抬起红彤彤的眸子道。
“你想试试?”月白抬眸,“你,不是只杀人,不救人。”
路红鸢睫毛颤了颤,“如果是你,我愿意试一试。”
“别勉强,没事的,能再见你,已经是上天的恩赐。”肖月白道。
而他,前世身体先天性弱,无法以气御针,便只学了药理。
所以师父才在遇到路红鸢的时候选择收她为徒,想着两人互补,天下无敌。
然而,当初,路红鸢第一次学针灸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晕倒在路边的老太太,她针灸救人,没救活,反倒是背上了黑锅。
自此,她只杀人,不救人,留在他身边,只为了护着他。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为了自己,她竟然想要冲破心中的那层桎梏。
“嗯。”路红鸢起身“你的医术那么好,如果药理有办法,你早就治好自己了。
“或许,以气御针,可以帮你,但我必须再次试一试。
“所以,你得想办法,拖延一下自己的性命。”
路红鸢想了想狗十三那会儿说过的话,低头道,“至少三个月,可以么?”
肖月白点头,“好。这三个月,有你陪着我,也不至于让我觉得上天与我开的玩笑这么大。”
他说的轻松,路红鸢却也能体会到他的惆怅。
上辈子,只是不能以气御针,可这辈子,又是这样的一具身体,虽然能够用气,却活不久,真是造化弄人。
“那我先出去,你让肖雷青整理人,回永安城吧。”
她揉了揉脸,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肖月白再次诧异,她这是不想让那个少年担心么?
帐篷外。
狗十三一瞧见路红鸢出来,便噌的起身窜过去,“臭女人,你别做傻事。你要是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救他……”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纵然路红鸢弯着瑞风眼儿笑的云淡风轻,他却依旧看得到,她哭过。
而且,这笑容,是真心的,特别晃眼,晃得他只觉得心口堵,不想多看。
尤其是,路红鸢听了这话,笑容戛然而止,“这是我的事。”
是啊,是臭女人的事情,所以他不能干涉对么?
狗十三心底是无比烦躁,怎么都挥之不去。
从这里回去的路程,因为顺便采药,加上肖月白的身子不适,给无限加长,本来四五日的路程,活生生给拖了半个月。
路上,永安侯府的人派回去的人送来了草药和一包银针,路红鸢每日都与肖月白在一起,仔仔细细得给他扎针。
“你自己感受着一些,我也没把握。”路红鸢道。
其实她下手真的很仔细的,都是多番对比之后,才找到可以提高身体潜能的穴位。
肖月白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趴在马车垫子上,语气淡然,“拿我给你练手便是,我不怕死。”
路红鸢手一顿,可她怕呀。
第一次救人就死了,第二次救人,救得是自己心爱之人,如果他再死了……
“好吧,其实我很惜命。”肖月白察觉到路红鸢停了手,又道,“本是破罐子破摔,想着就要死了,便与你相认,让你陪陪我。
“却没想到,又让你劳累了。
“真是抱歉呢。”
路红鸢回过神来,“我觉得很幸运。”
她仔仔细细给他后背上扎针,而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一根极其长银针插入自己心口,瞬间拧了眉头。
她感觉到心脏因为疼痛而抽搐,噗通噗通挣扎跳动。
好不容易缓口气,她将沁血的银针拿出来,插入肖月白腰椎位置上,“月白。”
“嗯?”肖月白回道。
她收了针,擦拭自己额上的汗,“出事之时,你说,等我们回去了……”
“啊臭女人,救命啊——”
狗十三杀猪似得声音打断了路红鸢的话,紧接着帘子被掀开。
路红鸢顺手将银针甩了出去,怒目喝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