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昏暗的大殿里,怔怔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自那天乾隆盛怒之下将你禁足后,你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可能是十来天,也可能是好几月……
但不管怎样,已经成了最糟糕的结局。你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心中隐隐有些发冷。
那无疑是你此生最难释怀的一日。那天,你与含香的私情被乾隆察觉,那人怒气冲冲跑来景仁宫扇了你一耳光,质问你为何要伙同他的宠妃给他戴绿帽子,你破罐子破摔地同他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你们又争吵了几句,那人气不过,加上也存了报复的心思,便不顾你的抗拒想要将你强上。
你怎能忍受这种耻辱,当场就拿匕首刺伤了他,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脑后的发丝削落些许,犯了他的忌讳,乾隆才从冲动中回过神来,之后便将你囚禁于此。
如今你这个皇后已经形同虚设,每日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按时送来,其余时候身边再无一人陪伴。你身边的含笑并其他亲近的宫人,都被乾隆塞进了别人的宫里,更有甚者,就连容嬷嬷都没有留下,也不知道被他送去了哪里。现下你孤家寡人,比之原剧中的那个心灰意冷病逝的皇后尚且不如。
你怔怔想着近期发生的事,想着想着,又不由地去想含香的处境。
如今你们被分别囚禁在各自的宫里,不知道她还好不好,有没有担惊受怕,有没有想你,有没有变得憔悴?乾隆又会不会对她做什么报复的事?
脑中一片纷扰,你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间,不远处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由于太久没见过光,殿门甫一打开,你便被门口透过来的刺眼阳光眯得流了泪。
你拿手背微微挡了挡,看见一片白与黑交映的黑暗中,有一人端着一个木托盘朝你缓步走了过来。
你这些时日哭了太久,眼睛有些不太好了,一时之间都有些看不清楚那人是谁。等到那人走近,你才发现,是多拉尔·宛澄。
宛澄走到你面前,端着托盘行了个礼,没有因为你是废后就有所怠慢。你侧过身子避开,没有应她的礼,只是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便问道:“含香呢?”
你想问她含香怎么样了,可你已经许久没说过话,如今嗓音喑哑,能说出这么三个字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见你孱弱至斯,宛澄面色未变,答道:“容妃暴毙,遗体已被皇上下令扔进了乱葬岗。皇上让属下给您捎句话,若你愿意忘记她,便还是他的好皇后,如若不然,便只能在这几样里面选一个死法。”
你没有在意后面的那些话,只是在听闻含香香消玉殒的消息后,不可置信地站起身问道:“暴毙?——”
你起得太猛,导致一时间有些晕眩,眼前天旋地转,直冒星星,你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扒着桌子稳定心神,等那股劲儿过去才又问道:“她……什么时候死的?”
你本来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你应该会很平静,可不想一问起有关含香的事,你却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话还没完,你的眼泪便唰一下落了下来。
你们发过誓,说好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可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抛下你先走一步呢……
宛澄没有因为你的绝望而动容,只是公事公办道:“容妃饮了太后赐下的毒酒,走的很安详。”
“……是吗?”
宛澄为人正直,从不屑于骗人,想必说的是真的。可你却仍有些意难平,毕竟你连爱人什么时候死的,死时的遗愿是什么都不得而知,而且一想到前些日子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你的心中始终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幸好,你马上就要去陪她了。
你抹去脸上的泪,将目光转到宛澄手中的托盘上,看到那里面放着一颗药丸,一杯清酒,一条白绫,还有一把亮锃锃的匕首。
你心底冷笑一声,看来那对母子还真是看得起你,竟有这么多死法供你选择。
你闭了闭眼,心中走马灯般回忆着你与含香曾经的那些好时光,片刻后,一滴泪自你眼角滑落,你睁开眼,目光定格在那杯毒酒上。
那一瞬间,你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依稀记得宛澄与你说,含香便是饮下毒酒而死的。
毒酒……你想,这种见血封喉的毒酒,应该见效很快吧,想必她当时应当没有痛苦太久吧?
这样想着,你的手便往那杯毒酒伸去,酒杯递到唇边正要饮下,却突然被宛澄阻止。
“且慢!”
你动作一顿看向她,见她抿了抿唇,最终问了你一句话。
“值得吗?”
冷情如宛澄,居然也会问你值不值得?
你苦笑一声,一时竟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记忆中,好像令妃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你心想这皇宫里的人果然都被同化了,连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你原本还觉得你跟含香很可怜,如今想来,她们这些不懂爱的人才更可悲。
笑声渐止,你蓦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起手看着指间的白宝石戒指,在宛澄略显晦暗的眼神中,回答了她的疑问。
“值得。”
其实哪有什么值与不值。你和含香早已经相许一生,即便不能同生共死,你们的感情,也是情比金坚,任何人都比不得……如今能够前后脚踏上那座奈何桥,也算是遂了你们的愿,至少,这之后,便再没人能分开你们了。
你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便感觉腹痛如绞。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毒药便已在你体内发作,你咬唇承受着肠穿肚烂的痛意,好歹没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慢慢地,毒性散发到了五脏六腑,你的嘴角流出一道血痕,而后你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慢慢倒在了地上。
你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恍惚之际,你似乎看见那个清丽的白衣身影向你走来,一身回疆服饰的含香面对你伸出手,说要带你走。
眼前人是你的心上人,不管去到哪里,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就好。你乐意之至,欣然将手放到她手中。
于是,她的手紧紧握住你的,你们二人相携走远……
“咣啷”一声,酒杯磕在地上,在空旷的宫殿内发出一声脆响。殿内寂静无声,窗外蝉鸣阵阵,婆娑的树影投在纸窗上,徒留一片斑驳的暗痕。
你的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你皱了皱眉,趁这点机会同宛澄说了最后一句话。
语落,你最后环顾了一眼这座困你到死的宫殿,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含香,你嘴角一勾,终是释然地闭上了眼。
看着狼狈躺在地上的已经死去的女人,乌拉尔·宛澄不由有些失神。这位皇后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为与众不同的人,明明高高在上,却又重情重义,平日里对待宫人们关怀备至不说,如今自身难保,临死前竟也要托自己照顾好含笑她们……
所谓慧极必伤,大抵便是如此。
想至此处,宛澄不由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拉皇后。明明是中毒而死,可那人脸上却并无甚不甘,那副苍白憔悴的面容在此刻看来是极为平和的,只是,那人嘴角那抹暗红色的血痕在她看来却是刺眼极了。
看着那抹碍眼的血迹,乌拉尔·宛澄鬼使神差地上前几步,为其拭去了那抹红。
就当自己最后做件善事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