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到站青年街,请到站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注意安全。”
被人工耳蜗处理过的电子女音传到大脑中,有些尖锐。车终于停下,黄时雨拎着书袋跟着其他乘客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站牌后停着台迈巴赫,旁边站着个浑身低气压的男人。
她抬腿就要往他那边跑,结果路上骑电动车的很多,一辆接一辆,走到了路中间,竟怎么也过不去了。
盛远川过来伸长臂拦了下车,把她接过来,声音低醇,“急什么。”
“我怕你们被交警查到啊,这是非机动车道。”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打开车门,一手护着她的头,把人塞了进去。
“都重要……”她小声说。
没钱怎么让老黄和黄太过上幸福生活,怎么换助听器,怎么保养机子,怎么买电池……怎么对盛远川好。
盛远川自己也上了车,弯了身子,撩起她的裤脚。
白皙温润的肌肤有处微肿,他伸手轻轻碰了下,换来她倒吸一口凉气。
“疼?”
“恩。”她委屈巴巴。
“还好意思喊疼。”他交代司机,先去医大附属医院。
黄时雨忙摆手,“不用了。陆珂有药,我回去再喷几次就行了。”
“这事没商量。”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黄时雨委屈地抱紧了书袋,“你刚刚干嘛那样看我!”
“因为我很生气。”盛远川以为她冷,把原本开了一点小缝的车窗关上,“你总是让我担心。”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来找你了?然后你发现自己成了富二代?”
“他已经去世了。”盛远川说,“车是我大哥的。”
“噢。”她不再追问,换了话题,“能不能不去医院,病菌好多,万一再传染了流感病毒啥的,多得不偿失啊。”
“我说过,不行。谁让你不在宿舍养脚伤,挤公交满城跑。”盛远川目光看向她抱着的书袋。她什么时候能搞清楚其他事情和她自己孰轻孰重?
“买了几本专业书。”黄时雨把袋子给他,庆幸自己背了个小书包,从助听器店出门时把外机盒子和保养说明都塞进了背包里。不然,就被他发现了。
“书什么时候不能买?在网上不能买?”
“我……想出来找个兼职的,能快点还上借我哥的钱。”
“你很缺钱?”盛远川问。他倏然想起招标会后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原来从前那些传闻不假。
高一下学期,班上渐渐起了个八卦,黄时雨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九玺的小公主,典型的白富美。但她平时穿着用度都和普通的高中女生没什么两样,也就贪吃了点,抽屉里的零嘴没断过。后来这传闻就成了传说。
盛明川发过来的消息,介绍了九玺的现状。资金链断裂,上市失败,运转困难。在最后附了句说明,黄时雨是九玺董事长黄国华的独生女。
难怪她的个人信息被护得严密,他想查都查不到。
也难怪她要问许言臣借钱,脚伤还没好透就要来找兼职。
“这不是想体验一下生活嘛,念了大学,成年了,想多点儿人生体验。”她说。
盛远川一言不发,直接往许言臣的账户上转了三万。
调转手机把转账页面给她看,“行,你现在的债主是我。对于怎么还债,我有要求。”
“……我哥不会收的。”
许言臣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当她债主,奴役她,嘲讽她,用金钱让她唯命是从。毕竟这哥嘴毒心也黑,从小到大一直是个狠人。
“已经收了。”盛远川直接转到了QQ账户,即使对方不收转账也不会原路退回,钱款转过去就回自动到达对方的财付通,不需要对方确认收款。
黄时雨被他的神操作震得目瞪口呆,“那我是不是不用还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嘛?”
盛远川:“不。这算是你在我这买的风险对冲基金。要是再无故消失,或者做别的不听话的事情,惹我生气,那这三万就会以利滚利的形式呈指数倍增长。”
得罪谁都别得罪学金融的。在他们眼中金钱就是数字,用数字狙死你。
“怎么个利滚利法呀。”
“驴打滚的滚法。”他说得简明易懂。
“……”小黄明媚的小脸蔫了。
“回头我抽时间写写我的要求,到时候发给你。”他敲了下她的脑袋,“少气我。”
“嗳,我想去那个医院。”她指了指一家中医诊所。
那家诊所在H市小有名气,他同意了。带她去挂了号,排到13位。
“我看帖子说这家诊所有个超美的女中医,希望今天能碰到她。”黄时雨看着号码纸,“看不出来是不是南医生啊。”
司机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多了杯芒果啵啵茶。
“穿得太少了,喝点热的。”盛远川谢过司机,把奶茶递给黄时雨,“没加糖。”
那杯茶几乎有黄时雨的小臂长。黄时雨捧着杯子暖手,偶尔低头喝一小口。
运气总算好了一次,一进门,就看到传说中的美女医生南星在整理针包。
“啊呀!是南医生!”南医生的小迷妹兴奋了。
“有点瘀血,做次针灸比较好。”南医生对病人的盲目崇拜已经习惯,让她撩起裤脚,看了看伤处,飞快地写着病历。
“姐姐,我这只是有点点肿,哪里瘀血啦?我回去喷点药就行啦!您给我开点膏药也行!”黄时雨平生最怕扎针,她不晕血,晕针。
“肿了,说明血流不畅。”南医生抬头,丹凤眼一转,看向盛远川,“不然家属决定。”
“扎吧。”盛远川说。
黄时雨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她坐在诊疗台上,脚踝露了出来,南医生已经开始给针消毒,然后熟练地刺了进去。
“别看。”盛远川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越不看越觉得疼,黄时雨拽着他的西装,哭得暴雨梨花。眼泪糊得他的外套湿了一片。
果然,出门还是得看黄历,老祖宗的话是对的。
扎完针之后脚确实好了很多,南医生把单子递给盛远川,“去拿药吧。每天贴一片。”
黄时雨睫毛湿湿的,有些不好意思,“南医生,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盛远川:“……”她爱看美人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高中时整天跟他念叨新人影星春华多好看,眼神有灵气,肯定能拿奖。
南医生:“……加吧。看你哭得可怜。不过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回。”
黄时雨加了微信,已经心满意足,笑弯了眼睛,跟南医生道别。
盛远川拿了药,带她回学校,“老实待着,药按时贴。少惹我生气,给你算个六十年无息。”
“……”六十年之后她都快九十了,让孙子的孙子来还吗?
周一,教学楼南楼206室门口贴着张A4纸,上面用黑体字打印着:“学生会二轮面试。”
黄时雨和陆珂进去时,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学姐正在发纸条,展开来看是个随机的数字。
“什么情况?”黄时雨问陆珂,“我是26,你多少号?”
“6号。”陆珂低声和左边的男生打探完消息,告诉她,“这是上台面试的顺序。”
“我以为是谁面完谁走呢,这样效率也太低了吧。”
陆珂点头,面带微笑,“我有点不想面了。”
“为啥。”黄时雨说,“不行。你帮我报了名,就得陪我在学生会待满一年。”
“为什么还要满一年?”
“大三要换会长了。”盛远川都不在学生会了,她还待着干嘛。高中时黄时雨当过学生会会长,这里面条条道道她都门清,没什么兴趣了。
“你拉倒吧。”陆珂快气死了,“我怎么知道我报过名第二天许言臣就退会了?难道我有毒?”
“……”
“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学姐,就是副会长邹静。我又不傻,干嘛来她手底下找虐?”
“……把许言臣吓得退会那个吗?”黄时雨想起了坊间传闻。
“嗯。”
“哇哦,我突然有点崇拜她。”
“……”
“6号是哪位。”副会长邹静喊号。她嗓音尖且细,是黄时雨最怕听的那种高频声段。
前几位都是学生会的学长学姐轮番提问,轮到陆珂,题目陡然变得变态,而且邹静连珠炮似地抛出问题,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陆珂,道路坎坷?你家人为什么想给你起这个名字?不觉得听起来很磕碜吗?”
“我是王字旁的珂。珂是玉石的意思。能想到土字旁的估计内心都很土吧。”
台下一阵低低的哄笑。邹静拍桌高声喝止,“大家安静!安静!”
黄时雨深深皱起眉。这种素质的人能当上副会长,让她对H大学生会的水平都有了深深的怀疑。
盛远川作为学生会会长坐在第一排右边位置,他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子,“不管是面试还是被面试,注意专业性。不要对双方进行人身攻击,之后的面试要注意。每个面试官最多提两个问题。”
话音一落,陆珂说,“谢谢学长,是我带情绪了。”
盛远川点头,“之前的问题作废,继续面试。杨雪,你来提问。”
陆珂下台时脸色奇差,看样真的被副会长气到了。黄时雨戳戳她,小声,“等着,我一会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