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早已退散,夕阳也下了山,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赭灰。黄时雨把盛母的遗像轻轻放了回去。她是趁着爸妈和喻停云都喝了点酒在睡午觉,偷偷跑出来的,不可能在他家待一夜。
她想了下,打算找季嘉航过来帮忙。小挎包进门时放在玄关柜上,视线触及柜面,一惊。包不见了,连同着里面的钱包、手机、助听器电池,消失得彻底。
回想起来,应该是刚才她没盛远川家的钥匙,打了门上的开锁电话,然后那师傅开了锁之后,顺水摸鱼给拿走了。
黄时雨只得回卧室拿了盛远川的手机,点开——屏保居然是她高中时季嘉航偷拍她的照片,她完全不知道这照片什么时候到了盛远川手里。试了几个数字,结果发现解锁密码是她失踪那天的日期。
报了警、挂失手机,调出季嘉航的号码,“航胖,你在哪?十一回S市没?”
季嘉航那边很吵,似乎有嘈杂的音乐和人语在乱七八糟地响。随着他起身往外走,乐声渐小,他自己的声音慢慢清晰,“我没回去啊,怎么了雨哥。”
“那没事了。就盛远川发烧了,他家没人,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来。”黄时雨说,“我不能陪他太久,家里人会着急。”
“啊,发烧?我这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你联系盛大哥,川哥手机里应该有他号码。”季嘉航回首看了眼热闹的大厅。那个叫喻锦云的女人今儿过生日,她的未婚夫包了市中心酒店给她庆生。而他,悄然带了季家的传家宝作为贺礼。那条祖母绿项链有个说法,只能传给季家儿媳妇,一代传一代。改天老太太知道他暗自送出,一准儿得拎着拐杖对着他的背抽。
“好的,知道了。”水壶接到八分满,黄时雨关了水龙头,问,“川哥的妈妈去世了,这事你知道?”
“知道啊。高三,就是你消失那几天,川哥也不在。回来时别了黑色袖章,我们都吓死了,以为是你出事儿了。”
“其实是他妈妈?怎么回事啊?”
女服务生端着盘鸡尾酒从季嘉航面前经过,见这位世家公子长着一张精致矜贵的脸,浑身却透着吊儿郎当的散漫气息,脸不由红了下,顿住,“先生要酒吗?”
“不用。”季嘉航对着手机接着说,“好像是车祸吧,我就问过一嘴,没敢深入问,这不是揭人伤疤么。”
“知道了,谢谢。你忙吧。”黄时雨把水壶提到灶上,正要开火,又听到季嘉航接下来的话——
“别瞎客气。川哥这几年都不怎么回S市,一般都在学校忙,但每次我回去,他都得让我去你家和九玺逛一圈,打个卡。你懂的。”
手一抖,拧了开关,淡蓝色小火苗呼地蹿出,她一时有些愣怔。
所以,盛远川这两次只是为了陪她回来吗?然后一个人打开清冷的家门,一个人做饭吃饭睡觉,发烧了也没人关心?她刚刚想喂他吃药,才发现水壶都是空的。而冰箱里,只有冷藏柜有点新鲜食材,冷冻柜都是空的,看得出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生活痕迹。
中午突降暴雨,盛远川把伞都罩在了她的头上,回来时她也没弄杯姜茶给他驱寒,倒是他,提前藏起了母亲的遗像,还给她做了一桌子菜。
她勉强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问季嘉航,“你有喻停云的电话吧?”
“握草!握草!你不会想让喻停云照顾川哥吧!情敌相见,明枪暗箭!他会不会趁机毒死川哥!”
“……我手机丢了。喻停云在我家做客,我让他在我爸妈那兜个底,不然回家准挨削。”
“噢。喻停云进展这么快!”
“……快点发。”
“我发川哥微信上。”
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黄时雨点开,除了季嘉航刚发的一条新号码,她还看到了盛远川的那句,“有喻停云的微信?你问问他在哪。”
这下,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盛远川一反常态给她发了“啾啾”的原因。
全国的老陈醋倒在一起,静置二十年,酿成的醋王,都得跟他说一句,承让承让。
*
喻停云从十几岁就跟着喻父在酒场谈生意,觥筹交错间练出了好酒量。中午陪黄国华一人喝了半斤,睡个一小时就清醒了。他起身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陌生号码打进来,他挂断。结果那个号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谁?”他接了,用“你最好有正事,不然老子问候你全家以及祖宗十八代”的语气。
黄时雨被迎面而来的火气冲了下,“是我。”
“啊,小九,找哥哥有事?”喻停云瞬间变脸,“这是你新号?你不在家?”
“我出去有点事,过会儿回来。你帮我跟我爸妈说声,我回去再跟她们解释。”黄时雨说,“帮我兜着点啊。”
“成。包在你哥身上。”
黄时雨刚松了口气,又听他说,“怎么报答我?做我女朋友吧。”
“……”正要反驳,喻停云看了眼远方的天色,补充道,“开个玩笑。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明天陪我逛S市,第二,八点之前回来。能做到?”
“……行。”
黄时雨从酒柜里找了瓶白酒,在医药箱里拿了包棉球,给他擦拭着额头和手心。温度总算降了些,她松了口气,打算厚着脸皮给盛明光打电话。恰巧手机亮了,黄时雨接起,醇厚的男声带着成熟的磁性,“远川,明天有空来公司吗?”
“盛大哥。”
好歹是盛世的掌权人,见惯了大场面。饶是弟弟电话破天荒传来一声清甜的女声,盛明光也能面不改色地应声,“时雨?远川呢?”
“他还在睡。”
如今渐渐昼短夜长,天已经黑了。盛明光看了眼窗外,沉默。
“不不不,您别想多。他发烧了,现在还在睡。”黄时雨窘了下,“我得回家了,您能不能派人来照顾他一下?”
“可以。”盛明光答应得爽快。
*
基本上都安排妥当,除了一件,她低估了怀里这位学长生病后的粘人程度。
算了算时间,厨房烧的水快开了。她想起身去接水,结果不知什么时候,从抱住他的姿态变成被他牢牢抱住,竟是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川哥?”黄时雨摸了下他的额头,比正常稍凉。
“让我抱抱。”盛远川浑身发冷,而她的体温却像个火炉那般滚烫,他猛然翻了个身,长腿搭在她身侧,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原来不是梦。你怎么从家里过来了?”
“你先下来,我得去关火。小心水烧干了。”
“不行。哪也不准去,就在这陪我。”发烧的男朋友心智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都不成熟。
“……”对小孩子,她别无他法,只能哄着,“你乖,我去关个火马上就回来。”
又抬头在他发干的嘴唇上亲了下,“听话。”
他把头埋在她脖颈边,声音沉闷,“不行。”
成年的世界充满妥协、离别与谎言,就抱三分钟吧,抱够不足以让一壶水烧干的时间。
黄时雨没辙,被他和被子的重量压得额上也冒出了汗,头发早被蹭乱,和他四目相对,鼻息相闻,两颊也飞上了绯红。
“水真的要开了。”她无奈地小声嘟囔,被嫌吵的他低头吻住,“别说话。陪我一分钟。”
黄时雨老老实实地闭嘴任由他抱着,整个肺被他压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寂静,“你不热吗?”
“冷。”
“喝点水就不冷了,我去——”
剩下的话被忍无可忍的盛远川堵住,灵巧的舌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略池。
一阵荤素不知,两条腿都打颤。黄时雨现在算是知道了《明着追》里面说的“亲到腿软”其实完全是可能的。她已经有了画面感。
“我去吧。”盛远川终于放开了快喘不过气的小兔子,“你在这顺顺气。”
他现在清醒了很多,不想刚才那般头晕头疼,连句话都不想听。
“你别动!躺着。”黄时雨强硬地把他按在床上,“我来。”
盛远川清透的瞳孔中带了笑意,“这么主动?”
“……我关火!倒水!给你拿药!”小兔子弹起来,又羞又怒,把滚出的一头乱毛呼噜两把重新扎好,“我姓黄,都没你黄。”
“你自己也喝一支抗病毒口服液。免得被我传染。”
您压着我又亲又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传染呢?黄时雨无力吐槽,去厨房倒了热水,用矿泉水兑成温的,把退烧片递给他。
“一会儿我就得走了,你大哥待会派人来照顾你。他还说明天让你去公司,要是烧没退,你就先别去了。”
盛远川吃了药,仰头让温热的水划过干咳的喉咙。终究没忍住,他问,“喻停云在你家?”
助听器在右耳里发出尖锐的提醒声,黄时雨心说糟了,又要没电了。也因此错过了那句问话,她囫囵点头,“等你退烧我就要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小黄陪喻停云逛gai被盛远川撞见的几率大于99.9999%……
哎嗨!快过年了出来冒个泡吧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