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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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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时雨把手肘盖在眼睛上,努力平复着情绪,不想再看盛远川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就像一只蛮横生长胡乱蹦跶的小刺猬,铠甲明明长得好好的,却猛一下被他撩翻在地,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那是她只在他一个人面前展露的脆弱。

盛远川却做出了违背她预想的动作。他再次施压,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包容她的逃避和谎言,反倒拿下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什么都不了解。只要我想,马上就能去办个残疾证。高考也可以申请听力免试。但我没申请,就是因为我想装作和你们一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混在正常人里面过一辈子。”她看着他,苍白的唇颤了下,“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在你眼里我就是自尊心强、敏感、脆弱的撒谎精。”

想起他家里盛母的那张遗照,她鼻腔发酸,傅俐阿姨那么温柔可亲,如果她九泉有知,肯定对她这个哭包儿媳妇不甚满意。

“是,我没经历过。”盛远川坦承。

旁边就是员工通道,有卸货用的钢棍被随意丢在地上,有成年人大拇指和中指圈起的圆那般粗细。盛远川俯身拾起钢棍,在黄时雨错愕的眼神中往她手心塞,另一只手指了下自己的头,“往这儿打,不是说我不了解你么?多打几棍,我也去配个助听器,陪着你。”

黄时雨胡乱哭着,不愿意去接,盛远川却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掰开她的手指,把带着他体温的钢棍放进去,大手一合,并拢了她的手心,作势往自己的头上挥——

“你讨厌死了!”原先被他的动作吓住而停止的泪水越涌越急,“看我这样狼狈有意思吗?!看我哭你很开心吗?!”

他松了对她的桎梏,钢棍从她手中滑落,发出一声脆响。随后一路滚下楼梯,环佩叮当,热闹非常。

有行人注意到这边,黄时雨扭头就走,盛远川跟上,终究小短腿比不过大长腿,在广场前她被裹进怀中,他的气息如雪松,沉稳平和中带着几分清新,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夜像场噩梦,她不爱提。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让我哥查的。”盛远川说。

盛明光是个商人,商人的本质是无利不起早。于是他遵照着盛明光的要求,弃了建筑,改学金融,来换跟她有关的各种消息。

消息零碎,但已经是高三时支撑他的唯一慰藉。后来就是听说她没回S市,她父母给她请了私人家教。她足不出户,他只能从获取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她还想着高考,应该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我现在废得很。不能给爸妈帮上忙。也不是个合格的女朋友。我也不想夹着尾巴做人,唯唯诺诺,浑浑噩噩,但光是假装正常,已经花了很大力气了。”她平静地说,“从前勇敢的小九好像已经死啦。”

“黄时雨。”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清晰,“你不需要假装正常人,因为你从未泯然众人。”

喷泉中央的大灯突然闪亮,七彩的水柱争先恐后冲向高空。盛远川眉眼间终于露出冰川消融的景象,又变成了那个任她怎么闹腾都不会真的对她生气的男朋友。

“你是最优秀的,只要你想,你会比他们都强。”炙热的吻落在眉心,“你不需要残疾证也能证明自己,不是吗?高考听力丢了不少分,也能考上H大的王牌专业,证明你比大部分人要优秀。是我该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来。”

黄时雨抬头看着他,严肃了一天的男朋友此刻笑意温然,“有什么好自卑的呢,古筝九级的黄老师?”

“可能大姨妈快来了,就很躁。”她看着他打得方正的领带,忍住了拽过来擦鼻涕的冲动,吸了吸鼻子,“你有纸吗?”

“有。今天挣了五千万,我去取出来,都给黄老师擦鼻涕。”

她破了功,气息不稳间冒出了一个鼻涕泡。盛远川拿手机作势要拍一张留念,她在左躲右闪之间,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飘在半空的心也踏实地落回了肚子里。

这一年多她从云端跌落到泥泞里,一直咬牙忍着扛着,摸爬滚打着,再狼狈不堪也逼着自己往前走。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尘封的五感复苏,才后知后觉地体味到剧痛。那些被掩盖的软弱从地下疯狂爬出,伸出触角,让她不知所措。

她以为盛远川最多会说,咱们不用优秀,平凡没什么不好。谁知他会认真地感谢她回来,告诉她,你已经很好了,再努努力,还可以更好。

*

男朋友亲手打的鸡血很管用,至少黄时雨是哼着歌回家的。客厅空无一人,厨房的灯亮着,黄太在准备晚餐。

杂粮粥,白灼青菜,清炒虾仁。

“喻停云走了?”菜也太素淡了些。

“要有礼貌。长大了都不叫哥哥了。”黄太抬头,见她红肿着眼睛,忙关了火,紧张地问,“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没有,就是路上看到耍杂技的了,有点感慨。”盛远川这杂技耍得高端,让她又哭又笑,结果好像医好了这段时间的心病。

“你喻叔叔下午借给咱们八千万。”黄太说。

“喻叔叔也来啦。我干妈呢?”

“她没来。你为什么从小就不叫喻叔叔干爸呢?”

“他太凶了。”黄时雨捏了个虾仁放在嘴里,“和安嘉和并列为我的两大童年噩梦。”

黄太一直夸着喻停云,边夸边留意着女儿的神色,“回头你回学校,请你停云哥吃个饭。”

若不是喻停云跟父母说了,他们家还真开不了这个口去跟老喻借钱。

这钱一借,从前娃娃亲的玩笑之谈似乎就认真了这么几分。

我男朋友也借我五千万呢。

黄时雨把话咽回肚子里。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如果她说了,黄太自然就会把她哭过一场怪在盛远川身上,虽然盛远川对她这双兔眼确实难辞其咎。

接下来几天阴雨连绵,黄时雨选了个午饭后的空闲跟父母摊牌。

“他哪来的钱?”黄太接了卡端详,“你不是说他家是单亲家庭?”

“他爸他哥有钱啊。盛世就是他家的。”

“胡闹!”一向好脾气的老黄拍了桌子,木头质量有点脆,碗筷都跳了一跳,“把卡还给他!这辈子都不要用他一分钱!你跟他断绝关系!”

“爸你干嘛!”

黄太把卡递给她,“盛世去世的董事长叫什么你知道吗?”

黄时雨摇头,她只是听盛远川说过一次他爸爸去世了,并未细问。

“盛崇山。就是那个,偷了你爸的设计的盛崇山。”

黄时雨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魔幻的现实。她不太记得婴幼儿时期家里窘迫的日子,老黄和黄太却对此刻骨铭心。

“这是原则问题。”一直沉默的老黄开口。

“长辈行为,晚辈买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父债子还?”黄时雨试图挽回,“盛远川是跟他妈妈长大的,你不用担心他的人品。”

“有其父必有其子。”黄太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面的碗筷,“老的害得你爸丢了工作,小的让你耳朵变成这样。我绝不原谅。”

卡的尖角被黄时雨攥紧在手心,指骨勒得发白,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但是已经晚了。”

她低喃,“我离不开他了。”

低气压持续到她走前一天。黄太对她的看管无孔不入,想再跟盛远川见面成了不可能。

“进站之后再见吧。”她偷偷给盛远川发微信。

“好,注意安全,电池别忘了带。”反正上车都是连座。

黄时雨几次想说他爸爸的事,话到嘴边,又直往肚子里跑。盛远川注意到她的反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顿了下,问他,“你知道盛世明珠吗?”

“恩。设计精妙,拿过大奖。之后盛世的设计都多了匠气,没那么灵了。”他说。

她想说,明珠不属于盛世,属于当时一贫如洗的黄国华。

对着他清透的眼睛,却什么也没吐露,那张卡就在她包里,像揣了个烫手山芋。

“卡给爸妈了吗?”他问。

“喻叔叔借给我爸了,够用了。”她从包里抽出卡,放在他口袋里。新时代的罗密欧同志的登门之路仍隔山跨海,还得等朱丽叶再做一下父母的思想工作。

*

宿舍依旧是当初的配方。开门透气,晒被防潮,一切打点完毕,黄时雨打开笔记本,打算把《明着追》的第一章发了。

U盘在钥匙上,跟手机钱包一起在盛远川家里被开锁师傅顺走了。她在家时登了账号,寸日君微博下不少问说好的惊喜何时发的。从十一开始就有人接龙评论,从“十月一了发了吗”持续到“十月五了发了吗”。

她评论了最上面一条,“十月八发发发。”

幸好丢的只是备份,笔记本上还有稿子。黄时雨打开微博,发了第一章存稿。

评论却跟预想大相径庭。

“小寸你看热门没有?什么情况啊?”

“快去看热门【声嘶力竭】”

黄时雨点了热门,一眼就看到了“《明着追》漫画”的头条,点进去,是她的画,发布者却是个新账号,发稿时间也比她早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上章即将收尾的部分,是背着熟睡的老公窝在被窝里写的。然后,写着写着我也睡着了……稿子在我的美梦中被热气删了两千多字……第二天吐血重来……

年底加班终于要结束了!接下来请大嘎催我写写写,唤醒我春节期间不打烊的良知。

鞠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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