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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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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大有个公告栏,上面有学生会历年来会长的证件照。两寸的照片被放大几倍,按顺序排列,盛远川右边的位置仍空着。

黄时雨路过那个公告栏,要和他并肩而立的兴奋感越发明显。她把盛远川的照片拍了下来,设为屏保。等以后有了孩子,孩子初懂人事,就带ta来认一认爸爸妈妈当年的英姿。

“我要准备面试,等你有空帮我听听评评,模拟一下?”

盛远川开完会,把老三发给他的课堂笔记的PDF打印出来,看到她的消息,“可以。但开始了就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

“我是那种人吗?”高中时能为了在成绩上超越他学到凌晨两三点,现在只是背背题库,还不至于把她难倒。

事实证明,盛远川出的题确实很难。黄时雨练了十几题觉得苗头不对,上网搜了一下,质问他,“这都是考公务员的面试题啊!超纲了吧?!”

“提前练练不好吗?以后国考省考也能用上。”盛远川说。

“行,我信你一次。川哥保过班,保过要多少钱?一万六千八?”

“过了免费。”

“不过呢?”她问。

“不可能。”短短三字,豪气干云。

*

面试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H大校园里的那座小山泛着鸦青,远看像涂了层螺黛。晚春渐离,暑夏初微。

黄时雨穿了身正装,头发梳起,在脑后松松扎了个马尾。她头发多,发量比较茂盛,扎起时能把外机藏在头发里。

另一只耳朵戴的是耳内式助听器,颜色同肤色相近,是个隐蔽的障眼法。

面试官已经来了三位,均是H大德高望重的教授,名字都在学校自编的课本的作者栏出现过。

老师们旁边有个空位,暂时没人,却还有个牌子空着,黄时雨看了下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粉色的名牌纸上,楷体的“盛远川”三个黑字晃眼。

盛远川从没提过他会是评委之一,截至今天她自己发现之前,他一点风声都没露。

昨天她练完最后一次,说,“你要是出题人就好了。透个题,我也不用天天背,题库快给轮了一遍了,大脑都被你掏空。”

“顺利通过面试的诀窍不在题目,而在答案。”他说,“万变不离其宗,晚上你再看看我们练习过的六大类,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黄时雨在题本上用彩色笔标上最后一笔,凑近镜头看了看他的脸,“最近感觉你瘦了。不要有太大压力呀,盛世不管怎样,你那么聪明,养家糊口总不成问题的。”

“夏歌还有股份,盛世盈利她才有分红。明光哥托我照顾好她。”盛远川在查明天回去的车票,黄时雨在视频里看到的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我有点想夏歌了。”她托着腮,有些苦恼,“古筝学到一半就跑了,也不知道她那篇小说还写不写。”

“好好准备面试吧。”

傍晚,跟盛远川关系好的老师打电话给他,说雷校长的女儿明天也要参加竞选,校长已经和几个评委老师打过招呼。

老师安慰他,等校长女儿当个一年半载的觉得履历表够填了,就让黄时雨升任会长。

“雷校长,是那位常务副校长?”

“对。”

“您想办法给我一个评委的名额吧,我去看看。”

盛远川松开衬衫的第二个纽扣,把那点烦躁压下去,订完第二天回H市的票,沉思片刻,又给季嘉航打了个电话。

*

还有两分钟,面试将正式开始。黄时雨正想着这人瞒得太深,门外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一个和面试官同样一身正装的男人进门,白衬衫英挺阔拓,西装裤修身俊拔,和当初的清隽少年感不同的是,现在的盛远川沉稳许多。

困难使人被迫从火海中冲出,涅槃之后,筋骨一寸寸拔节,长成可以依靠的大人。

抽到雷佳佳时,另一个候选人小声跟黄时雨说,“雷佳佳应该稳了。人家是雷校长的女儿,也是盛会长的嫡亲同学。”

同学就同学,嫡亲是什么鬼?

不等黄时雨回答,他反应过来,“你你你是黄时雨学妹?我去,就咱们三个人竞争,你还是嫡亲的女朋友,我的天,早知道另外两个人是你们俩,我还来陪跑干嘛?”

黄时雨最讨厌有人在她耳边嘟囔,唯一能在她耳边喘气说话的只有盛远川。

“哎,你耳朵里的是什么?”

她心里默念,尊敬师长团结同学,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终于还是忍不住跌破入学以来脾气的下限,冷冷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那男生被冰碴子冻到,不再多舌。

雷佳佳表现尚可,评委团给打了八十五分。但黄时雨自信自己能拿到八十五以上。

轮到那个男生上台了。事实证明能进面试的还是有两把刷子。他侃侃而谈大开大合,平均分八十二,和雷佳佳的分数咬得很近。

黄时雨没怂。勤能补拙,她最近苦练题库,同时训练听觉敏锐度,盛远川有事在忙的时候,她就自己开着外放,闭上眼睛听新闻联播,一点一点地磨耳朵、找耳感。

从前听声音不费劲的时候,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连中国话都要当英语听力那样去训练。练习的打算她早就有,只是一直没付诸实践,这次是个难得的逼自己一把的机会。

最后一个被面试的是黄时雨,评委提的那些问题都是她练过、背过无数遍的。她面上带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和评审团相视,逐句说出烂熟于心的精缜答案,看到几位老师和盛远川的表情都超过了她的最低预期。

稳了。她想。

超常发挥,没有遗憾。

然而她的分数出来,除了盛远川打了八十五分,其余三位老师分别给了72、74和78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平均分值没过八十。

黄时雨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采分点她明明说得比雷佳佳还要周全,最终成绩却在三人中垫底。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老黄在家总念叨。刚进S大附中时,比实验班的录取线差两分,老黄花了两万,买她高中三年的师资和学习氛围。

但当时本来就有名额,她没挤下过别人。不像现在……

她没说什么,像前两名候选人那样鞠躬退场。

满室寂静中,响起一道冷冽的男声,“我认为面试结果不公平。”

在教授们的交头接耳中,盛远川坚持己见,“最后一名候选人分数不该最低。”

雷佳佳的脸色青白交加,有个教授开口,“听说这位黄同学是你女朋友?”

另两名教授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也开始抨击黄时雨,“反应似乎有点慢。”

“阅历不如学长学姐丰富。”

“没错。我打的中立分数。但各位教授给分未免太低。”盛远川对教室最后面的人说,“嘉航,回去把视频传到论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众人愕然回头,季嘉航收起三脚架,用手势回了个ok。

雷校长接到消息赶过来,叫上评委团私下紧急开了个会。看了季嘉航录的视频,雷校长的表情和雷佳佳如出一辙。他能打点好老师,却没想到会栽在学生头上。

女儿的面子和他自己的面子,他必须做个选择。

“胡闹!”雷校长大发雷霆。

三位教授面面相觑。

最终学生会会长一职落到了黄时雨头上。

*

散场回去路上,黄时雨兴致缺缺。

“他们讨好校长,不是你的原因。”盛远川说,“这个位子本来就该是你的。”

“我知道。”她闷闷地答。

“恩,既然明白,为什么还难过?”

“如果没有你帮我据理力争,航胖没来录像,我肯定还是拼不过人家有关系有背景的。”那帮教授给她的点评实在太戳心了,虐得她肺管子疼。

“以后我做你的关系和背景。等毕业了,盛世也做大了,咱给H大捐栋楼。”盛远川指着远处那座小山,“就在那,把山挖平建一栋楼,叫时远楼怎么样?”

他规划得像模像样,黄时雨唇角带了笑意,“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没说的是,雷校长拍板把会长的职位给黄时雨之后,他递了份协议书过去。

雷校长接过来一看面色又变了,这次是喜大于惊。盛世承诺每年对口H大招收一定比例的毕业生,这对提高H大的就业率来说是件好事。牵针引线的名头落在雷校长头上,对拓展他的仕途更是妙事一桩。

雷校长看盛远川的目光变得复杂,“年轻人前途无量。”

“您谬赞。”盛远川不卑不亢。

反抗是为了权益,适当妥协是为让她以后的路好走一些,起码不至于被刁难。这事她若知道只会徒增压力,他缄口不言,背地里做的一切在面上只化成了几句调侃,乘着六月的尾巴随南风飘散。

*

“你不是一直想去旅行吗?”到了宿舍楼下,盛远川说,“叫声哥哥,川哥带你去。”

以为他又要走的她意外地抬起头,“你不忙啦?”

“再忙也没有陪女朋友重要。叫不叫,不叫不去。”

她抱住他的胳膊,“哥哥!哥哥哥哥!我想去求佛!看能不能求个上上签。”

最近各方面都不太顺,她想去佛前上个香。

“去雁栖山吧,据说很灵。”

“好的!买火车卧铺票呗,睡大半个晚上就到了。”黄时雨怕两个人一起住酒店尴尬。

“……你这么会过日子。”

“哈哈哈谁娶到我就有福了。”面试被现实教育的那点抑郁散尽,她现在欢喜得比窜天猴还疯。

“快去收拾东西。”他查了车票的时间点,说,“半小时后在大厅见。”

快到期末考试周,火车上的人不多。黄时雨只带了几样东西,放在盛远川的背包里。

爬上上铺睡觉前,她想问盛远川从包里拿助听器的保养盒,突然想起来得太急,盒子还在宿舍桌子上,没带过来。

土方法上场,摘了助听器放在枕头下面,卧铺颠得她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天明时依稀有了下车的声音,一觉醒来,她睡眼惺忪地伸手在枕头下一探,小机器找不到了。

这一丢又是三万块钱啊。她顿时困意全消,急忙在床上翻找,动作把对面的盛远川惊醒,“怎么了。”

“你接着睡,没事。”她把被子抖了抖,床上没有,于是翻身下床。

“睡醒了。”环境嘈杂,其实他根本就没睡着,“你刚才在找什么?一早就听到你翻东西的声音。”

“……掉了。”黄时雨在下铺看了眼,没有,向他指指自己的耳朵。

“小的那个掉了?”

她没听懂,懵懵地扒着栏杆看着他。盛远川从对面卧铺床上下来,“别急。”

“怎么能不急啊,我下铺的人下车,万一被他拿走了呢?”那是根据耳内形状定做的,别人拿走也没用,但对她来说有用啊。

“先看看床底有没有。”盛远川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躬身在床下照了一阵,抬头对她笑,“我看到了。”

平时清冷骄矜的人,现在单膝跪在地上,探头从火车卧铺地下摸索着她的小耳朵。

地板那么脏……黄时雨有些眼热,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拿到了。”他手心躺着个小小的机器,整个手掌都沾着灰尘,顺手从床侧拿了张抽纸把机器擦干净递给她,“快试试有没有摔坏。”

“噢。”对,还有这种可能。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戴上感受了几秒,“……没声了。”

“换个电池试试?”

“电池在你背包里,夹层里面。”黄时雨说。

盛远川给她拿出一板,她取出一颗,把黄色的塑封纸撕掉,换上之后,又把用完的那颗放回了电池板。

“还挺有环保意识,知道电池不能乱丢。”盛远川夸了句。

“嘿,上次去店里听说可以以旧换新,十颗旧的能换一颗新的。”

这个财迷。盛远川失笑,“这次好了吗?不行就重新买一个。电子产品本来就是几年就要更新换代。”

黄时雨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好了。”

刚才他眼神关切,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得了帕金森的老太太,耳背,粗心,还健忘。而他就是不离不弃一直帮她收拾烂摊子的老头。

等到了寺里,她一定要许个愿,愿望跟他和未来有关。

*

雁栖山的山路陡峭曲折,她却憋着一口气坚持着爬完了。

从山顶俯瞰,近处是重峦,远处是烟火人间。

在庙里她许了愿,捐了些香火钱,从签桶中摇了一支签。

出来时盛远川问她求了什么,她言简意赅,“你。”

“怎么说?”

“哈哈哈哈,等老了告诉你。”

签上说,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刚刚去求方丈问解,得一句真言——情意所到,缘分附之。

她很欢喜。

*

下到山脚时突降暴雨,雨势一时收不住。听闻旁边的山上已出现山体滑坡的趋势,大巴车都停运了,两人被困在雁栖山走不掉,只好改签了回去的车票,留在山脚找旅馆。

稍微大一点的旅馆都被订光了,终于找到了间小旅馆有房,可房间吃紧,只剩了一间大床房。

房内条件简陋,没有沙发、电视和无线网,只有一台老旧发黄的空调,淋浴间看起来也很破。

“我的天呐。”黄时雨无奈地从浴室出来,两指捏着条浴巾给他看,“这颜色是高级灰?是我不懂时尚么?”

盛远川把包里的毛巾拿出来递给她,“将就一晚吧。明天上午雨停了,应该就能回去了。”

“本来以为不用过夜的,没带换洗衣服。”她无奈,“爬山出了一身汗,不洗衣服明天得馊了。我在想,洗了拧干挂在空调下面能吹干不?”

“我去前台借吹风机。”盛远川拿出本来带来在火车上用的床单枕套把旅馆的那套换了,“你洗完澡进被子里躺着,我帮你洗了衣服,用吹风机吹干,然后你就有衣服穿了。”

黄时雨如他所言,洗了澡,没好意思让他洗衣服,自己光着在水龙头下勉强把衣服给洗了。

“这酸爽,哎呦喂……”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那个,你把眼睛闭上先。”

“好了。你出来吧。”盛远川声音里带着笑。

黄时雨用那条高级灰浴巾挡在前面,上床飞速把自己裹成了蚕蛹,盛远川拿了吹风机出来,在床头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还真能借到吹风机?”

“一晚上租金五十。”吹风机只有关机和冷热两个档,开热风的时候温度过高。她喊了声烫,盛远川修长的手指梳进她发间,替她挡住了大半热度。

“怎么不去抢劫啊!”她惊了,“我要把空调开到38度,把衣服烤干!”

“那你自己先会被烤熟。”盛远川把上面的头发吹干,见她舒服得昏昏欲睡,说,“侧过来,我给你吹后边。”

待到头发全部吹干,她已经睡着了。

盛远川用了半个多小时把她的衣服弄干,然后把自己的事情搞定。

黄时雨睡得迷迷瞪瞪,床上旁边的位置突然凹下来一块。她顿时头脑清醒,心如擂鼓。

盛远川感觉到她的体温高得似乎非同寻常,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中带着担忧,“没发烧吧。”

这山岭里面,一路连个药房都没看到。

“没有。”她一想到自己还光着就有些脸热。浑身像只煮熟的虾,透出诱人的粉红,“衣服你都给吹干啦?”

青丝散乱,皮肤嫩滑,眉眼生娇。盛远川看着她,眼睛不眨,“是啊。”

“那你帮我拿过来呗?果睡我睡不着。”主要因为旁边的人是他。她一动也不敢动,像被施了定身术。

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他的气息也在她鼻尖萦绕。这家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像海洋。

盛远川没动静,反问她,“我记得有次有人拒绝视频,理由是自己已经上床了,而且是果睡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晋江一片清水,俺只好打成果睡…………luo都不敢打感谢在2020-02-2101:21:12~2020-02-2220: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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