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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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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远川给黄国华沏了茶,明前龙井的幽香很快从杯中氤氲而出,清香在空气中飘散。

黄国华看了他一眼,“你跟你爸长得不像。”

“我大哥长得像父亲。我像母亲多一点。”

“挺好。”和盛崇山相似之处越少,看着越没那么膈应。老黄冷眼看着对面的年轻后生,那孩子俊秀的脸上挂着个鲜红的巴掌印。没揍过孩子的老黄突然觉得有点打重了。

但愧疚感只持续那么一秒,他恢复了冷峻的表情,“话不多说,你好好治病——怎么发现的?在哪个医院看的?”

盛远川把经过如实告知,老黄一听连连摆手,“这医院不行。以前我太太产检,这医院说是胎儿心脏有问题要强行引产。后来去别的医院,啥事没有。小九生下来时八斤二两,白白胖胖的大闺女。”

他喝了口茶,总结,“这医院不能去。你换一家检查检查。”

竟还有这么回事。盛远川点头说,“等有时间就去。”

“等什么时间?等到没时间?”老黄把茶杯往桌面重重一坐,“不要太得意,彻底治好了我和我太太才同意你和小九。否则你还是做梦比较直接。”

秘书打内线过来,“盛董,陈董来了。”

“请他进来。”

除了盛远川,陈董是目前在盛世董事层说话最有分量的。当年他和盛崇山是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盛崇山出设计,他拉投资,两人风风雨雨把盛世带到了今天。

“呦,老黄!这么多年了,终于大驾光临!”陈董今天突然接到老同学黄国华的电话,让他到董事长办公室等着见面,那心里就像住了个跑马场,一直扑腾扑腾地乱跳。

“来看看女婿候选人。”黄国华说,“陈延生,躺在功劳簿上睡了这么多年的大觉,感觉怎么样?”

“老了。腰酸腿软,良心有愧。”陈董苦笑,“崇山还能说是因为老父生病,迫不得已,我是真没脸见你。”

盛世干起来之后,盛崇山再也没画出能和明珠媲美的画稿。他几番追问,终于有一次,盛崇山醉酒说出那幅明珠是黄国华的创意。

当时陈延生怎么说的——不管是谁的创意,你把这事带到坟墓里去!在业界,名声一旦完了,品牌就完了!

随后盛世高薪挖了几名设计师过来,没法再独具匠心,那就以数量取胜。

这么多年了,陈延生没敢联系过黄国华,此番进门,一眼见到盛远川脸上的巴掌印,他也觉得老脸发红。

老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是想多了,但看破不说破,他清了清嗓子,便见到陈延生正襟危坐,那样子比上门女婿还乖觉。

“听说他为了救你,脑袋都砸出囊肿了?你和盛崇山怎么就专盯着我们老黄家霍霍呢?”老黄拍板,“给他放个假去治病,盛世我和你先看着,陈延生你有没有意见?”

陈延生哪敢说半个不字。

*

黄时雨清醒过来,再次看到黄太,仿佛时间错位,回到了高三那年。

只是这次头不疼,旁边还多了个喻停云。

“能听到我说话吗?”一身白大褂的南星俯身问她。

“南姐姐?”黄时雨对自己如何到医院的过程一无所知,她抬手在耳边,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互相刮了刮,“我好像又听不见了。”

“天!你晕倒的时候没磕到头吧?!”说完又想起她现在听不到声音,黄太急得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陆珂说她及时扶住了,没磕到头部。阿姨您先别着急。”南医生说,“刚才打点滴时已经加上了营养神经的药,应该就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加上这段时间饮食作息不太好,才会这样,等做了检查再看情况吧。”

黄太出去和已经在回S市的车上的老黄打了电话,老黄闻言也是又气又急,“等我见到那小子,必须揍他一顿!”

“等这次好了,就随他们去吧。”黄太先妥协了,“你闺女跟你一样,是个深情种。再拦着,我真怕又要出事。”

“好。”老黄侧眼看着窗外,车窗倒影上的他两鬓已冒了零星白发,“这也不影响我揍他。”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还是小九的爸爸,就断然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再像模像样的理由都不行。

*

“去复查一下听力,先看看损失程度。”南医生扶黄时雨起身去了隔间。

做了ABR和声导抗,南医生蹙眉,“挺严重啊。”

黄时雨找了张白纸,在上面写,“南姐姐,我这听力还能恢复吗?”

南星在纸上回,“应该能,你要配合。”

黄时雨又写,“那你认识脑科专家吗?我男朋友头部长了个肿瘤,怀疑是家族遗传。”

这一家人真是齐齐整整,是不是没点遗传病都不敢进家门的?南星吐槽无力,回,“听陆珂说,你男朋友跟你分手,才把你刺激成这样?就这你还帮他找人呢?”

“朋友一场,仁至义尽。”

南星噗地笑出声,摇头,“小孩子。”

“到底认不认识啊?南姐姐。”

南星写,“你不如去找陆珂。国内顶尖的脑科医生南闻雅大夫,是陆珂她妈。”

*

黄太通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喻停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即使对这孩子心中存了几分忌惮,多年的感情基础还在,黄太叹气,“停云,你也看到了,小九是个认死理的,认准那个人,这辈子都变不了了。早点放弃吧,啊。”

“梅姨,我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喻停云眸色红透,轻声说,“我怎么办呢?”

黄太不知该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可是感情是双方的事情,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快十二点了,我去给你们买饭。”喻停云避而不谈,“我再想想。谢谢梅姨。”

明梅看着他的背影,惊觉当年不应该答应闺蜜的“娃娃亲”的约定。当时只以为是一场玩笑,没想到孩子当真了,两个都当真还好,偏偏只有一个。

骑虎难下的烦恼不能一个人承担,明梅当即掏出通讯录找到喻太,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

全国数据库联网,高效快捷,南闻雅和S市总院院长是旧识,直接调取了盛远川的病例。

“不用开颅。”南闻雅看了新拍的片子,“典型的蛛网膜囊肿,良性占位性病变,不算大,应该是受到撞击颅内出血造成的。”

“良性”一词,陆珂发给黄时雨时用醒目的符号标了出来,“他没事,做个微创手术就好。倒是你,还能不能行了?”

黄时雨放下心,“最近在配合治疗了。不过南阿姨应该挺忙的吧?”

陆珂发了段语音过来,“打字打累了,你语音转文字吧。她会给我面子的。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你就别整天叨叨了,心放回去,药吃起来,好吗?我要去拍戏了。”

“谢谢我最漂亮可爱温柔大方的陆大美。”

“别整那些虚的,没事就把我的正面消息转给许言臣,我转太尴尬了,你来。”

“放心好了,天天转。”这点要求是在太好满足了。

“别,隔三差五转一次,免得被他拉黑。”

“……”果然,谁先爱上谁先卑,谁后放手谁后悔。

*

盛远川手术成功的消息,是由老黄发给黄时雨的。老黄写得一手好行楷,手机只会用26键,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只有短短两个字,“平安。”

南医生在黄时雨耳后的穴位上扎下一针。黄时雨咬着唇没叫出声,回复老黄,“好的,谢谢爸爸。”

盛远川醒来后,也发消息给她,“耳朵怎么样了?”

几乎零间隔地,他看到了回复,回复栏带着红标,“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沉默片刻,他试着又发了一条,结果秒变,“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这是见证了被关进小黑屋到被删除好友的全过程……

盛远川不会这么简单就气馁,转战微博,关注人列表中没了寸日君,查用户才知道微博已注销。

但搜索栏下面就有寸日君的粉丝唏嘘,他看了,截图中寸日君的最后一条微博很简短,“祝你健康平安,祝我勇往直前,祝你我永不回头。”

用了两年的微博,她说注销就注销,确认他平安无虞之后,把所有联系都断了。决绝果断,干净利落,向他示范了什么样才是标准的分手。

——真要分就别存着点复合的念头。成年人就是成年人,不是过期的小朋友。

*

盛远川联系不上她,有苦难言。分手的想法起得太过仓促,几乎把后路都断了。当时复查还是肿瘤,他想起盛明光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能重来,不会和夏歌开始。他难能瞑目,她也抱憾终身,能否走出伤痛还是未知。

他想到了母亲和夏歌。傅俐柔情傲骨,夏歌热烈勇敢,她们都不像黄时雨。如果他真的像盛明光那样突然离开,小九恐怕受不了这种打击。

盛远川当时只觉得生离比死别好,起码给她一个恨他的由头。爱能让人强大,恨却等让人挺住,然后重新开始。

她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但现在他后悔了。

被成日CP虐了很多天的粉丝们,大部分已经把他们俩归类到“爱别提”的禁区里,只有小部分还在成三爷的微博下顽强地蹲守着,等一个奇迹。

成三爷转发了之前跟春夏互动的微博,“亲姐有什么好客气的。”

春夏在下方评论:下次小两口闹脾气别拉老姐躺枪。

成三爷回复:我的错,求支招。

春夏:我站我弟妹,没招。你自求多福吧,买几个榴莲去跪试试。

一场风浪在微博酝酿,大批的成日CP粉满血复活——

“真的是小情侣吵架啊,吓死我了。”

“正赶上期末考试,我整天刷微博,好揪心,挂了一科,怎么赔我!”

“但是小寸的微博已经注销了啊。太伤了。”

“三爷快去哄小徒弟啊,把她喊回来啊!!!漫画粉在此坐地等她一百年!”

*

短短二十几天的石火光阴,命运的帷幔繁复离奇,最终仍裹着七月末的夏风奔向了好的那边。

黄时雨仍在做着治疗,喻停云在一旁陪着,诊室的电视经常放着辽铁卫视的小品,嘻嘻哈哈的环境里,她对他逐渐从刚开始的厌烦转为没那么抗拒。喻停云靠谱的时候,单单作为邻家哥哥,还算优秀。

喻停云的朋友圈经常更新,盛远川从来探病的季嘉航的手机上看到那些动态,每条状态都与她有关,照片上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只是那双眼不再看向他。

她有了新的生活方式,有了别的快乐。

这天,南星的诊所内,黄时雨盘腿坐在病床上,正在跟喻停云下五子棋。两人全神贯注,顷刻,她笑,“我赢了。”

喻停云就给她竖起大拇指。让她三子还要不着痕迹,他赢了比输了还累。他把棋子捡回两人的棋盒,黄时雨拿了张白纸条,食指在旁边小碗中沾了水蘸湿,把纸条拍在他额上。

那里已经快贴满了。

“再来一局?”他边说边比划。

“好呀。”她笑着,觉察到有阴影覆上棋面,抬头一望。有客自远方来,眉间有远方的风雨。

“呦,稀客稀客。”喻停云顶着像白发一样的纸条,从缝隙中看清来人,冷笑。

“耳朵好了么?”盛远川眼中只有她。

喻停云跳下床,挡在她面前,隔绝了他的视线,“好得很呢——我最近在陪她学手语。”

盛远川冷然,“我跟她说几句话,麻烦你回避。”

喻停云身后,清透的声音传来,“停云哥,你先出去一下。”

见他不动,她又说,“两分钟。”

喻停云依言带上门离去,盛远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看向她,“好点没有?”

“聋了。”她眉宇间有了几分不耐,“都分手了,与你无关了。”

“我重新追求你,可以吗?”他突然直奔主题。他眉目如旧,黄时雨看着看着,却觉得无比陌生。

她以为再见到盛远川,她会哭会闹,会扑到他怀里,他向来有耐心,哄个几天,他们就会和好如初。但现在她只觉得满心疲惫,许是被他的无情刺痛,又被所谓的遗传病吓到,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不想再谈恋爱了。”她说,“太累了。”

门被敲了两声,喻停云拎着碗馄饨进来,诧异地看着盛远川,“我夜宵都买来了,你还没走?”

“……”诊所旁边就有夜市,步行一分钟不到,说得像时间过去半天一样。

这小人得志的嘴脸。盛远川牙酸心痒,也只能说句改日再见。

*

盛远川走后,黄时雨用塑料小勺舀着馄饨,发呆。

她早好了,一周前就好了。

时间拨回一周前。

“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恢复呢?”南星觉得不可思议,再次给她做了ABR。

黄时雨也说,“人工耳蜗怎么能受到刺激呢,这是个bug吧?得联系厂家了吧?”

“行了,别装了,这个数据你可改不了。”单子拉出来,蹙眉看着看着,她盯着一脸无辜的黄时雨,笑喷,“你在折腾谁呢?追你的那个还是分了的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一个都没有。”黄时雨说,“总之,姐姐你帮我保密啊。”

“保密没问题,你爸妈应该知道。”

“我会找时间告诉他们的。”

南星带她回了诊室。座位上,书卷气浓厚、气质温和的青年抬头看着南星,“回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傅冬吟,大学教授。这个呢,是我淘气的小病人,叫黄时雨。”

那位傅先生看起来对朋友这个称呼不怎么开心。

黄时雨听名字表情就有些微妙,问傅冬吟,“冒昧问一下,您认识傅夏歌吗?”

“嗯,夏歌是我妹妹。你认识?”

“我是她朋友。就感觉你们的名字很像。”黄时雨心里突然模糊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您家小辈是不是以春夏秋冬命名的?傅春华是您姐姐?”

不等傅冬吟接话,南星先讶异,“呦,你神了。”

“不是我神。盛远川是我前男友。”她退出房间,合上门,“不打扰了,你们聊吧。”

自从微博注销,她就没再登陆过。喻停云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告诉她,盛远川已经澄清过了,和春华的关系清清白白,还正打算要追回你。

黄时雨回了病房,手机上收到季嘉航发来的消息,她垂眸,“喻停云绝非良人,不要被骗。”

……到底发自谁手,再清楚不过。

她深呼一口气,要你管,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有客自远方来,眉间有远方的风雨。——余光中

哎嗨,风雨是谁给的啊,还不是自己作的?

继续追吧,川哥,奥利给!感谢在2020-02-2417:44:42~2020-02-252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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