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晨起,黄时雨在洗手台处刷牙时,觉得有点想吐。
她勉强压下那股恶心劲儿,往餐厅走,思考着这牙膏是不是过期该换了。
盛远川端着盘煎蛋,从她面前经过,见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问，“怎么了？”
煎蛋的气息很香，她却受不了地转身去窗台处打开所有的窗户，新鲜空气灌入,五脏六腑才觉得舒服些。
肩上多了件毛绒外套，盛远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怎么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你是不是煎蛋没开油烟机？”他们的餐厅和开放式厨房连在一起，她现在有点后悔当初跟他提过大姨家的开放式厨房了。
看着好看,真把这设计往家里搬,油烟味儿要命啊。
“开了。”昨天她说煎蛋有点油腻，盛远川今天放的油比平时还少些。他看了她一眼，语出惊人,“你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备孕在两人的计划之中，黄时雨吃了三个月叶酸，盛远川也尽量精简工作，减少熬夜，饭局能推则推，生活方式健康规矩。
最近都没戴tt,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中奖了。
“我去测测？”毕竟有过乌龙在前，黄时雨不敢太过肯定。
两道杠很快在试纸上出现，她兴奋起来，心砰砰直跳。盛远川等了许久，干脆拧开门锁进来，结果刚进门就看到她一脸沮丧。
“没有？”
她点点头。验孕棒在指尖捏着，悄悄送到背后。
盛远川看到她的小动作，心里有了数，却没拆穿，摸摸她的头，“没事，多运动几次就有了。快去吃早饭，不然一会该凉了。”
多运动是什么鬼？还有他的那句没事，仿佛孩子没早餐重要，“你什么态度啊？没成功你一点都不失望么？”
盛远川把她背在身后的手拿过来，验孕棒被举到两人中间，鲜红的两条杠，“演技有待提高，盛太太。”
她摸了摸小腹，踮脚亲他，“恭喜你啊，爸爸。”
“哎。”盛远川随口答道。
“……别占我便宜！”
又给他添了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孤单应该会少一点吧。
黄时雨注意到他倒豆浆杯时有些微颤的手，才知道，其实他的喜悦和紧张一点也不比她少。
恰逢周末，两人去社区医院查血建档，hcg值比正常孕妇高出一倍。
“怎么这么高？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初为人母，彷徨和不安总是如影随形。
“先做个检查。”医生直接把单子递给盛远川。
按末次月经来推算应该是怀孕六周了，已经可以开第一次B超。
润滑的药膏冰凉，医生拿着仪器在她肚子上滑来滑去，手有点重，黄时雨有些担心会戳到胚胎。
那医生突然咦了一声，让她稍等，自己去隔壁喊了主任医师过来。
“双绒双羊……卵黄囊……”两人都带着口罩，黄时雨只隐约听到几个专业名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一胎有什么问题。
“第一胎？”主任问。
黄时雨称是，主任又问，“家人或者亲戚里有过双胞胎或者多胞胎吗？”
“我想想……我爸妈那边没有……”黄时雨仔细想了下，傅家的春华和秋时是龙凤胎来着，“我老公那边有，他表哥表姐就是双胞胎。”
“那恭喜你。你怀的是双胞胎，双绒双羊。”主任说，“要比单胎更辛苦，多注意营养。”
黄时雨出去时眉眼带笑，和正站在门对面等她的盛远川的视线撞在一起。其他陪同孕妇检查的老公们都做在椅子上玩手机等待，只有他在那傻站着等。
盛远川今天和黄时雨穿的情侣装，白色卫衣配牛仔裤，衬得他不像工作几年的社会人，反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的外形太过优越，旁边的孕妇们忍不住多看几眼，有胆大的偷拍了自己老公和他的对比视频发到微博，取了个醒目的标题，“怀次孕才能知道嫁没嫁对人”。
见她开心，他清俊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么高兴？医生说你怀了灵珠还是魔丸？”
“被你说中了。”黄时雨把报告拿给他看，“你看，双胞胎。”
盛远川抱住她，低头在她唇上接连亲了几下，“老婆真棒，辛苦了。”
“不辛苦，一次生完二胎，我开心疯了。哈哈哈哈哈。”黄时雨得瑟之情溢于言表，眼角眉梢皆是喜色，“起驾回宫，跟父皇母后吹嘘去。”
老黄和黄太看到孕检单子大喜过望，两人戴着老花镜开始研究那两个小不点，老黄随手指着个小不点先表态，“哎，你别说，一看就是漂亮孩子。”
明梅打了他胳膊一下，“两个都漂亮！不能只夸一个，公平意识的养成要从胎教做起。”
“亲妈哎，还没花生米大，你都能看出来漂不漂亮了？”黄时雨快被他们笑死，把报告单拿过来，拍了个照片发给陆珂。
“你们俩长得都不差，孩子肯定更好看。”明梅起身，“我得去看看砂锅，今天专门给你炖了鸽子汤。”
陆珂的回复也很快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啥？！”
“是你干儿子干女儿。”
“怪不得！上午上微博热搜的真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但为什么有两个圈圈？那个是囊肿还是卵泡？”
“……那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黄时雨无奈了，“另一颗卵黄囊。”
“啊啊啊啊啊啊啊双胞胎？？？”
“你比我还激动。明人不说暗话，随份子要双份了，懂？”
“你放心！我这个干妈当得好有成就感！”陆珂说，“我最近在研究人名和命理，技痒，回头把其中一个娃的命名权交给我OK？”
黄时雨被黄太逼着喝完了一碗鸽子汤，才有功夫回她，“你是个演员，不是算命的。”
“你相信我，我应聘淘宝算命店铺都成功了。拍戏需要，就研究了一阵。演员真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要通。”陆珂给她发了个笔记照片，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周易命理。
“那行，到时候你试试。看着顺眼我就用。”
……
两个孩子还算体谅妈妈，黄时雨只是头三个月会有轻微的恶心，闻不得油烟味，过了那阵就好了，一次都没吐过。
盛远川怕她难受，三个月没在家开火。康庄把分店开到了S市，他都是从康庄叫外卖给她吃。她吃不下带油的菜，他就变着花样地点肉粥，青菜粥，杂粮粥，或者酸甜口的凉拌菜。
康庄也因此找到了新商机，专做口味清淡但营养丰富的孕妇餐和月子餐，供应给月子中心，这是后话。
从查出有孕，黄时雨就不再自己开车上班，退休在家的明梅接过了接送她上下班的任务。
“妈，你还记得傅俐阿姨是个怎样的人么？”行至半路，黄时雨问。
“挺好的人。低调，但有主见，讲原则。有气质，一看就是高知家庭出身，但生活简朴，不爱奢华。”明梅诧异，“怎么了？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黄时雨一只手按住眼睛，仰倒在副驾座椅上，“盛远川最近好像又变得挺忙，打不完的电话，做不完的工作。我怕他碰到什么烦心事，但问他他也不跟我说。妈，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比不上他妈妈？”
“有这种比较心理其实挺正常的。”明梅从汽车储物箱里拿出一包蓝莓果干给她，“多吃点蓝莓，孩子眼睛明亮，不容易近视。”
“我前天看了本心理学的书。”黄时雨说，“上面说，男士找妻子大部分都会按照自己妈妈的标准，我跟我婆婆也不像吧？”
没载过孕妇，明梅全程只敢开四十码，终于在女儿的喋喋不休中平安开到了公司，她停了车，“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
“我这不是怕他伤心嘛。”
“那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个女的。不然我回家帮你问问你爸？”
小黄觉得很严重的事情，偏偏亲妈不当回事。
盛远川回家没去书房忙，反倒先去后面小花园找到了她，接过她手里正在浇花的水壶，“最近在烦恼什么？跟我说说？”
“……我妈跟你告状了吧。”她偏过头，看着角落那簇新开的月季。
盛远川承认，“我应该谢谢妈。不然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里会装满多少问号。”
“还不都是你的锅？我不想生了，什么都是我一个人承担，跟你说几句话都难。”她揪了两根狗尾巴草，低头把玩，不想抬头看他。
“我最近在忙，是在提前安排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争取到时能多一点时间陪产。”
眼见着狗尾巴草在她手上变成小兔子的形状，他拉起她在外面被风吹凉的手，“回去吧，孩子都陪你冻多久了。”
怀双胎的肚子太大了，后期妊娠纹奇痒，她又不敢挠，整夜睡不着觉。怕影响他第二天上班，她也不敢吭声，却终于在凌晨两点半委屈爆棚，背对着他无声抽泣。
盛远川睡眠浅，转身把她犹自颤抖的身子扳正，“怎么了宝宝？”
“肚子痒。我痒死了。”她哭红了眼，“我讨厌怀孕生孩子，为什么不能男人生孩子？”
“等科技发达了，我也给咱们生一次。”盛远川伸手探入她薄薄的睡衣，一点一点地挠，“等两个小屁孩出来了，我替你揍他们屁股。”
“不行，只有我可以揍。”
“慈母多败儿。”
“我不是慈母！我亲自揍。”
“好，我帮你按着。”
她终于笑起来，转瞬又盯着他的黑眸问，“我要是生孩子的时候没了，你怎么办？”
“别乱想。”
“以后你就找个新老婆，但她要真心对你好，对两个孩子好。”她想了想，补充，“你们要换张床，不要在我们现在睡的这张床上睡觉。”
盛远川沉默了会，亲了亲她的耳垂，在耳畔低声而又无奈地说，“别气我。”
时钟嘀嗒，指向凌晨，她开始阵痛。
她从未见过盛远川那般紧张，他机械地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扶她下楼，发动车子。
龙凤胎出生于凌晨五点零五分左右，先出来的是哥哥，后面的是妹妹。
俩孩子被抱出来给家人看时，黄太看着一粉一蓝俩包被里的小孙子，满脸都是和蔼慈爱。盛远川只匆匆瞥了一眼孩子，便急着问护士，“我太太怎么样？”
“顺产的，你太太很棒。”
“我去！居然是顺产！双胞胎顺产！牛批啊！”带着KFC全家桶前来助阵的季嘉航慨叹，随即被盛远川捶了左肩，“好好说话。”
盛家小王子出生时五斤三两，小公主只有三斤五两。黄时雨给小公主起了个小名叫小五。
大名是干妈起的，陆珂声称自己翻了一本《新华字典》和《辞海》，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盛寓言。
“你就是私心想带着许言臣的名字吧？”黄时雨怀疑道。
男孩是盛远川拟的名，盛昭衍，昭衍有光明之意，昭昭日月，血脉延续。黄时雨心中大致明了盛远川这是含蓄地纪念大哥，笑着点头，“小名叫昭昭，挺好听的。”
她把孩子的照片和名字发给夏歌，哪怕知道夏歌大概率不会回。
一周后，收到来自边陲小镇的一件快递，里面是两个纯银打造的长命锁，上面写着“昭昭”和“小五”。
昭昭和小五长到两岁半已经非常聪明，爸爸出差的时候，他们负责在家照顾妈妈。
如果有人按门铃，妈妈没听到，要提醒妈妈去开门。
如果手机响了，妈妈没听到，要提醒妈妈接电话。
如果妈妈画图画得太晚，要批评妈妈，提醒她赶快去睡觉。
黄时雨跟陆珂诉苦，“这是生了俩孩子吗，这是俩侦察兵吧！他们还学会了用火火兔上面的微信聊天按钮和盛远川告状！”
“哈哈哈哈喜闻乐见。”陆珂说，“你确实缺人管，我是没见过比你专注力强的人，但也没见过比你自制力还差的。”
“……”众叛亲离。黄时雨说，“川哥快回来了，周六打算请朋友们来家BBQ，你有空么？”
“没空，最近档期满了，预约请等明年。”
“许言臣也来。”
“他来我更不来。”陆珂果断回绝，“吵架绝交了，别提他，提他就溃疡。”
最后只有便宜舅舅季嘉航来了。他点评，“我刚发现，一个小九，一个小五，娘俩合起来就是九五之尊。我川哥家庭霸主地位摇摇欲坠啊！”
黄时雨坐在客厅的爬爬垫上给小五读《好饿的毛毛虫》，闻言微笑，“讲得像有过家庭地位似的。川哥，你有吗？”
盛远川正在手把手教昭昭把刷好的大闸蟹绑好脚放进蒸锅，强调，“我们家一直是九五至尊。”
昭昭：“至尊！”
季嘉航：“……”
*
黄时雨连着参加了几年国赛，一年铩羽而归，一年铜奖，一年银奖。今年她再度参加，如无意外，按规律算，该把金奖收入囊中。
她沉迷画设计稿，没空带孩子，让围在书房办公桌前的小五和昭昭去隔壁抱盛远川大腿。
“昭昭，小五，你们去爸爸那里，跟他说，我爱你爸爸。然后爸爸就会带你们玩消消乐游戏。”
昭昭先去了，小五站在原地，有理有据，“哼，我不爱你爸爸，我爱我爸爸。”
“……川哥！过来把你闺女弄走！”
跟她设想的高智商的霸气儿子和软萌女儿一点都不一样啊！为什么儿子像她这么好哄！女儿却偏偏像盛远川那样，冷淡执着IQ高，是个酷妹。
她跟盛远川诉苦，他却说这样挺好。男孩像她，不易受挫。女孩像他，难骗难哄。
似乎也还不错？她从他手上咬掉了草莓尖。他把余下部分自己吃了，又给她换了个新的。
爱情缘于小确幸，也有着太多不确定。机缘在于天定更在于人心，掩藏在同桌时代的试探下，潜伏于两年不问归期的等待里，最后沉醉在婚礼时绕过对方手臂的酒杯中。
哪怕到最后可能变质为亲情，融化于日常，模糊掉彼此，复杂了成分，也永远给你无微不至的宠爱和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盛明光和傅夏歌，大家都很意难平，想写个转世HE番外，可能是捉妖师和小白猫之类设定，写出来放作者微。
最后，最近会开新文，《在你心尖上个妆》，作者专栏第一本，求收藏～
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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