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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_分节阅读_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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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怎么蠢啦?整个道观都是他在打点好么?张真人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只对观主说:“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可与你这师妹相商。她有什么事嘱咐你,多听听,没坏处。”

姜长炀心道,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观主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被托付给一少女。再者,观主也未必会听话呀。瑶芳亦是如此想。张真人并不点破,看着姜长炀道:“还有一件事情,我的寿器已经备下了,今天晚上就走。”

等等?“走”?

观主觉得脑子不大够用了。瑶芳却是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您老不是吧?”

张真人苦笑道:“凡事最难的,就是有个善终。日子不好混呐!我走了,他们还能支撑些时日。若我一时失手,晚节不保,大家一齐玩完。”

观主不耻下问,虚心问“师妹”:“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瑶芳的心情经历了“老牛鼻子弄虚作假”——“师傅是真有本事,也许真的是位列仙班了”——“你娘,还真是假的啊,还要我串通作弊”如此复杂的流程之后,还能冷静地对观主道:“师傅是要避灾劫。”

观主严肃了起来:“那要怎么做?”

瑶芳道:“大概是准备身儿行头,趁天黑了……跑掉吧。”

张真人大笑:“汝得之矣!”

观主:……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多余?偷眼看姜长炀,只见他一脸的淡定……再看张真人,已经打开了柜门,柜子里一个大包袱,还有张真人的行头。

张真人认真地道:“你为我立一衣冠冢于殿后,算是给善信们一个念想。我已经留下后路了,世人香火不是那么好受的,我自择了一块清净地方,死后归葬,好教我死后清净。我先在后山小屋里躲两天,等人走了,再说。”

观主:=囗=!观主的整个世界都碎了。所以您老人家是要看着徒子徒孙把您的臭鞋子风光大葬了吗?不带您这么玩儿的啊!好一招金蝉脱壳!

观主浑浑噩噩,瑶芳一脸黑线,姜长炀满眼佩服,张真人怡然自得:“终于能彻底歇一歇啦!”打发瑶芳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奔丧”,师徒俩还有许多事情要布置。姜长炀又一脑袋汗地将瑶芳送回了贺家。

第二天一早,就又有老君观的小道士跑过来砸贺家的门,来报信儿:“老神仙升天了。”

瑶芳当场落下泪来:“好好儿的,怎么就去了呢?”哭着换了素服,要往山上去。韩燕娘道:“我受老神许多恩惠,也是要去的。”容七娘说自己也随侍婆母,正好一同乘车前往。

到了老君观,棺材还没封,盖子放在棺材旁。观主两眼通红,过来打一问讯,与韩燕娘寒暄两声。韩燕娘哽咽道:“乞观主许我再看老神仙一眼。”观主痛快地答应了。韩燕娘手里一条手绢儿,一道抹眼泪,一道往棺材旁走去,到了跟前,一探头,一声惊叫:“老神仙人呢?!”

容七娘快步上前,也吓了一跳:“怎地只余一只鞋子了?”

观主也叫了起来:“昨儿夜里是我守的灵,还是好好的呀!”

瑶芳下了结论:“莫不是回天上去了?!”

就此盖棺定论,张真人白日飞升了,老君观出了一位仙人,观主也成了仙人的真传弟子。与他老人家有关的人,个个沾光,哪怕没学到他的真本事,只要不自己犯事儿,一辈子的风光平安。

由不得人不服!

当了一回见证人,韩燕娘母女婆媳被请到一旁喝茶,不多时,就有宫使火烧眉毛地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老君观在那儿祭一只勾了金边的云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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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仙“丧礼”被传得邪乎,老君观香火大盛。真正的神仙正在后山背阴的小屋里喝茶,对前来探望他的女徒道:“我小的时候,就常到这后山上来,熟得很,后来为了养活这一观的道士,便不得清闲了。现在能清清净净地过日子,也是极好的。”

瑶芳道:“只盼观主能明白您的苦心。”

张真人掀掀眼皮子:“看出来啦?”

“他有功利之心,却缺那么一丝丝与野心匹配的能耐,他离禁宫,太近了,不好。”

张真人微笑道:“所以要拜托你了呀。”

“您还真是信得过我呐!”

张真人摇了摇手指:“他有功利心,你的牵挂也很重呐。”

瑶芳心脏狠地一跳,失声道:“难道娘娘?”

张真人含笑看了她一眼:“还说凡心不重?”

瑶芳苦笑道:“说好了永世不忘的。”

“吉人自有天相,你操心太多。也罢,咱们都有牵挂,就互相帮一帮忙,可好?”

瑶芳道:“观主怕不大肯听人劝。”

“他也得有能耐自己个儿拿主意!将来有一件大事,你也关心,我也关心。我与你一物,你保下这二人,如何?”

瑶芳果断地道:“纵没有您吩咐,我也是要尽力的。”

“嗯,那我这傻徒弟就是顺手的,不顺手的时候,死活就不一定啦。”

瑶芳微笑道:“那可未必。”

张真人道:“当今天子如何?”

“德才不匹。”

张真人叹道:“还是要他能稳住局势的。春秋之时,良臣择主而事,君则敬,臣则忠,如今真是人心不古。”

瑶芳轻声道:“我明白了。”

张真人笑问:“你明白什么了?”

瑶芳道:“今既有容阁老,也有谢承泽,还有家父……”

张真人大笑:“你明白就好。回家去吧,无事不要过来,叫人看破了,我就真要羽化了。”

瑶 芳退了三步,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微笑辞去。到得今日,终于弄明白了一直以来胸中的戾气的由来,也更明白了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她该怨该恨的,不只是柳氏, 也不仅是元和帝,想要改变的,也不仅仅是将这两块绊脚石踢开。她打心里厌恶的是这倒霉催的世道,是笑贫不笑娼的风气,是为权势折腰的无耻,是好人未必有好 报的不公。是自以手握强权,便能玩弄人于股掌之中的腐朽。

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世界。

我若生而为男,当握 天下权,移风易俗,惩恶而扬善。便是做了女子,那也没有什么,总是尽自己的一分力就是。从来也不自己自己比旁人蠢,为何要先画地为牢圈住了自己呢?不做, 就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样子。君敬臣忠,不是么?你若违约,就别怪我翻脸了。而且,自己也并不孤单。老神仙也是瞧这皇帝没皇帝样儿的元和帝不顺眼的 人之一,这可真是绝了。

士,要有士的样子,君,也要有君的样子,你既做不好,那就换个人来做吧。

立储之战,开始了。

瑶芳眼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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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回家来,正要去见贺敬文,引他去参一参谢承泽,不想贺敬文今天在外面吃酒——容二老爷将他邀到百味斋去了。

瑶 芳诧异地问韩燕娘:“他们怎么会聚到一处?”容二老爷是个明白人,贺敬文却是时而明白而糊涂的,两人虽做了儿女亲家,平素却总说不到一块儿去。这个瑶芳不 用多久就察觉出来了。贺敬文回来,口口声声都说的是容阁老如何如何好,极少提容二老爷,可见两人交集并不很多。

韩燕娘面色诡异地道:“听说,你爹参了一个御史,容亲家大力赞他呢,两人就一道吃酒去了!”

瑶芳:=囗=!“我去先生那里问问。”

韩燕娘道:“快去快回,你舅姥爷这几日办完了交割也要回京了,我要备些礼物,你嫂子帮我,你也过来看看,跟着学些儿。”

瑶芳站住了脚:“乔家舅爷?”

韩燕娘喜道:“是呢。来信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很谢谢你们照顾家里。”

瑶芳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哥哥操心更多,都是自家亲戚,还客气什么?不互相掺扶着些,又指望哪个去?”

韩燕娘道:“不说这个了,早去早回。多跟你嫂子学着些儿。我虽也理家,自认清爽,到底眼界窄了些。你嫂子大家闺秀,处事自有过人之处。”

瑶芳答应一声,往张先生书房里去。

张先生难得正在休息,和衣卧在榻上,拿本书盖着脸,垂下来的手一下一下扣着罗汉榻打拍子,哼着家乡小调。瑶芳笑道:“先生好惬意。”

张先生缓缓揭开脸上的书,慢慢坐了起来,哼道:“就知道你会来。这几天你忙,我已与令尊说了,为他准备了一本折子,参了谢承泽。哼!谢某人阿谀媚上,居然也做了御史,吏部的人简直就是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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