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自己的儿子,叶皇后才想起来下令,宫中皇子皇女,皆照此办理。她对这些庶出子女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想到元和帝故意将年长的两个儿子留在宫中,有些膈应而已。
然而,命令还是下晚了。也不知道元和帝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年长二子皆染疾,连在中宫不出门的儿子,也有发热的迹象。
整个宫里都慌了!
与此同时,宫外百姓家染病者亦不少。原本姜宅里头是什么事也没有的,因为有了一个小婴儿,这下大家都不用出门了。漏屋偏逢连阴雨,叶襄宁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怀孕了!
整个姜宅进入了一种戒备恐慌的状态。
瑶芳思忖半日,请示简氏:“我想带着宝宝,到老君观后山住几天,避避时疫。要是兄嫂放心,也一同去。”
简氏心道,老君观本来就是个散药布符水袪病褪邪的地方,到那里去,应该没问题吧?更兼老君观有一些实用的药方,药材也是不缺的,便点头答应了!与姜正清父子一讲,父子三人正担心此事,姜长焕当即便说:“我去寻张灵远。”姜长炀则去准备车马,皆用自己家的仆人。
瑶芳亦往娘家送信,询问是否同去。过不多时,丽芳回信道是同去,容七娘那里,也抱着孩子同往。
四个妇人结伴,都往老君观里避时疫。老君观的后山,本是张老真人诈死避居之所,张灵远时常命人去洒扫,一应家什俱全。几人皆带了衣裳铺盖来,到了略一摆放,便能住人。
丽芳等放下包袱,看一回儿女皆康健,都放下心来。唯瑶芳担忧:也不知道宫里怎么样了。上一世这会儿,倒是隐约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儿,然而并不严重,只是换季病人多,比往略厉害些。然而这一世,娘娘将太子生得早了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干系。
揪着护送来的姜长焕耳语,叫他留神打听。
过不两天,姜长焕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皇长子病重,皇次子已夭折。太子那里,一切安好。”虽未曾正式册封,他们私下讲来,都称其为太子。
瑶芳的心悬了下来。
紧接着,张灵远又有消息传来:“好些人要到这里来住,我都挡了回去。又有安国公家,他家世子的儿子也染了病,如何能让他住进来?说不得还要我往他家去看看。家里养着许多道人,还要我去看,哼!”
瑶芳勉强笑笑:“救人一命,胜造……咳咳,师兄答应了?若有个差池?”
张灵远道:“我哪那么傻呀?我才不要去呢!就说我斋戒沐浴,要为京城百姓祈福,可不好为他一个,耽误大事儿。”
瑶芳道:“那宫里?”
张灵远小声道:“照我看,也就是寻常的疫病,发病的时候是冬春之交,那个时候,得病、死人是最多的。至于宫里,孩子养得太精细了,反而不如外头健壮。”
瑶芳略放了放心。
事实证明,这心放得太早了!
捧着宫里赐出来的丹药,瑶芳双眼通红地盯着板子:“这tm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板 子也想哭:“还不是安国公那老狗!他孙子病了,说是吃丹药吃好了,圣上信以为真,先拿来给大殿下吃,大殿下上吐下泄了许久,活过来了。圣上便觉得灵验了。 要喂太子呢,被娘娘拦下说,孩子小,一次不可服食太多。后来太子也好了,陛下便赏些给亲近人家……除了您这儿,也就阁老们家里能得一点儿。要不是府上是在 京宗室,还轮不到呢。”
瑶芳倒吸一口凉气,捏着丹药,咬牙低声顺道:“你老实说,太子是吃了这个好的?”
板子苦着脸摇头,一字不吐。
瑶芳终于缓过神来:“还请您代我们谢恩,等孩子好了,我们抱着孩子进宫给圣上磕头去。”
md! 捏手里,不用问张灵远就知道,这玩艺儿味儿不大对。张真人,包括张灵远都说过,寻常炼出来的丹药,都是有毒的,最好也不过是个不得不失。张真人虽是丹鼎 派,更重药理。光看老君观有的是种种药方而非金丹,就知道这些道家人的研究成果了。两位道长以前给元和帝烧的丹,多半是药材调和的温和丸药而已。元和帝自 己的发明创造,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上一世,有张灵远守着,他还喜欢搞些发明创新,吃了之后上吐下泄,还讲是排毒,驱了体内浊气污垢,身轻如燕,快要飞升了。
现在让她闺女嗑这些药!
瑶芳真想再弄死这个王八蛋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其实,半是显摆半是好心呐
☆、第121章
????上一世,元和帝还真没发展出来给人吃药这嗜好来。这辈子不知道哪里不对了,竟喜欢上了给别人吃药。瑶芳捏着手里的那个药丸子,半晌无语。药,她是绝不会给闺女吃的。不过,姜长焕死活没弄到的丸子,现在送到自己跟前来了。
得了,拿去给张灵远看看,不用多久,就知道元和帝吃的什么药了。
以前呢,瑶芳是无可不可的,顺着姜长焕的意思,找她张师兄将“金丹”的药性分析。然后配些能够中和的药来,无论如何,让元和帝多活两年。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挽救这个嗑药嗑疯了的皇帝,听天由命吧您呐!药么,你自己吃就算了,逼人一块儿吃算什么好汉?
自家孩子倒还好,拿着破金丹,不给她就成了。宫里那个……亲爹要喂药……
瑶芳只觉得浑身打哆嗦。都不知道元和帝的经史读到哪里去了,书呆子贺敬文都知道,秦皇汉武求长生,终其一生也没得到,最后还落得个身后凄凉。汉文帝信方士,到现在提起来都是个大笑话儿。唐有吃药吃死的皇帝,宋帝自称是神仙转世,也没能一统天下,还要付岁币与北虏。
关键时候,就没一个神仙顶用的!
为什么元和帝看不明白?
板子见她神色狰狞,小声劝道:“我带来的人都很可信,您也不用就这么直统统的喂了乡君。”宫里娘娘的脸色与这位夫人的不相上下,都是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让板子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以前,板子是很羡慕能跟元和帝一块儿服食丹药的人。皇帝也没吃死不是?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叶皇后是宫中的定海神针,做事从来没有失算的时候,她既觉得这事儿不对,那十有八、九,就是不对。夫人乃是张神仙弟子,她看这金丹跟看毒药似的,那这金丹兴许方子就是有问题的。
【幸亏没厚着老脸跟圣上讨点药渣。】板子抹了一把汗,又劝了几句,瑶芳勉强一笑:“有劳了,您辛苦。上复陛下,谢赐丹药。这金丹,我定会好好珍惜的。”示意绿萼,包了一个极大的红封儿给了板子。
板子收了红包,暗想自己已经上了贼船了,这两口子跟叶皇后是一条船上的,应该帮他们遮掩。肚里打了一肚子的草稿,预备讲,夫人是如何如何感激涕零的,怎么怎么为了女儿欢喜得要命的。瑶芳那句话,他也预备添油加醋,讲瑶芳称赞元和帝炼丹的水平高。
瑶芳等他一走,便命青竹去请张灵远来。又命绿萼:“去,找她爹回来,叫他不管在做什么,都扔下来回来!告诉他,他爹快要吃药吃坏了!”
瑶芳接“赏”的时候,容七娘就已经觉得奇怪了,听瑶芳爹命绿萼去寻姜长焕,忙拦了下来:“且住你住,你也是忙得顾这不顾那了。你且想想,为何妹夫在京城好好的,不将药赐到他手里,反而巴巴地送到山上来?这不合常理的。”
毕竟姜长焕才是孩子爹,才是代表二房的人。再说得远一点,也应该赏到姜正清的手里,他俩儿媳妇,一个怀着、一个带着奶娃,这是全家的事情。直接送到女眷手里,像什么话?
瑶芳定一定神,冷笑道:“师兄不肯伺候他炼丹胡闹,焉知不是示威的呢?”示意绿萼快去。
这 倒还真有可能!以元和帝的小心眼儿,总是要时不时敲打一下不顺着他的意的人。张灵远脱身脱得巧,也只是让元和帝不当时发作,事后狠狠报复而已。元和帝能做 到皇帝,也是练了些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功夫的,比如张灵远这事儿,结局就是张灵远不干了。你就是说出了花儿来,也是离他远了。这让元和帝很不高兴。
容七娘默。
叶襄宁捏着赏给她的那丸药,眉头皱得死紧:“这可怎么是好?”
这 屋里四个女人,三个的爹是正经八百的读书人,贺敬文极厌恶这金丹,他的女儿和儿媳妇,多少受了他的影响。叶襄宁虽是勋贵出身,对这金丸也不感冒。叶家的家 教还是很不错的,女孩子也教读些经史。经史读得略多一点都知道,除了像黄帝这样的传说,就没有什么皇帝能吃药吃得成仙的。
瑶芳道:“可别乱吃!”
叶襄宁道:“那要怎么回呢?”
“回什么呀,他还能拷问不成?等师兄过来了,请他看一看再说。”
丽芳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是对圣上的不恭敬啊。”
瑶芳心里大怒,想要人对他恭敬,他倒是做得像样子一点呀!逼大人吃药,也就认了。拿人孩子开玩笑,真是找死!
过不多时,张灵远一头汗地跟着同样一头汗的青竹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瞧瞧。”
瑶芳将金丹扔给他:“还没看够么?”
张灵远捏起金丹,看看,捻捻,对着日光照一照,又小心地用指甲从上面刮下一点送到嘴里。细品了一下,“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对瑶芳道:“这东西吃一颗两颗,顶多拉拉肚子。万不可多食,积丹毒在体内,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襄宁深叹了一口气:“药都赐下来了,我怕说漏了嘴。道长,这是什么味道的?”
味道奇怪,口感奇葩。张灵远描述道:“有点像舔了一口铜板。”
丽芳神色诡异地看着他:难道您老舔过?
瑶芳问道:“能尝出用了什么药么?可有什么方子可缓丹毒?”
张 灵远道:“药么,也是寻常,只是我看这色泽与我炼的并不同,大约是份量有所不同。更多添了一味麝香。不对,还有一点腥气。要说解丹毒的方子,我们尽是有 的。是药三分毒,金丹火气大,更不例外。正经的丹鼎道人,手里都有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可用。只是……”只能救想活命的人,见天儿嗑药的,那就没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