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把热腾腾的红枣银耳莲子羹摆上桌,又把大箱子抬进了屋。篱落笑得直拍桌子,管儿那个小鬼干脆在地上打起了滚,就连篱落家好脾气的书呆子也是一脸憋笑的表情。
澜渊捏著那块白布头气得咬碎一口白牙。
篱清也来凑热闹,盛一碗莲子羹送到他嘴边,灿金的眼瞳里一片狐狸样的诡异笑意:“快吃了吧,他们都等著你生呢。”
墨中透蓝的眸子里蹿出两簇小火苗,一碗清甜的莲子羹越喝越堵心。
闲来跟墨啸他们聊天,两位兽王一人抱一个儿子逗弄,开口闭口的“我家兰芝说……”“我家采铃说……”
澜渊在边上听得冒了一身冷汗,不由嘲讽他们:“瞧瞧你们,从前多威风霸道的人,现在要多没出息有多没出息。还狼王和虎王呢,到了兰芝和采铃乖得跟小猫似的,真没出息。”
“没出息!”小鬼难得和他站在同一立场。
澜渊一高兴,把桌上的糖罐塞进他手里,小鬼嘴里塞著糖,口齿不清地说道:“在凡间,这叫怕老婆。真没出息。”
“就是。”金漆玉骨的扇子“唰──”地展开,澜渊得意地把扇子摇的“哗哗哗”,“本太子怎麽就认识了你们这两个家夥?当年是谁说的,娶了媳妇照样花天酒地?现在别说是娶妾了,兰芝和采铃说要往东,你们连西边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墨啸和擎威也不恼,抱著儿子等他说完了才笑道:“你也别说我们,你自己呢?”
“我怎麽了?”澜渊摇著扇子昂首道,“本太子不打野食是因为除了篱清我谁也看不上。”
“说得好听。啊呀!”管儿低声嘀咕,被澜渊听见了,头上被他用扇子狠狠地打了一下: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那我们赌一把如何?”好不容易止住了儿子的哭闹,墨啸笑著对澜渊说。
澜渊正是得意之际,满口答应:“好,本太子奉陪到底。”
“那就这麽定了。”擎威也来凑一脚,“若你输了,二太子就算生不出来也得扮一回女人怀孕生产的样子。”
“有意思。若你们输了,你们也得扮一回。”听擎威这麽一说,澜渊想起了这两人先前的嘲弄,心头火起,“白布头和莲子羹我都还留著呢,到时候一定双倍奉上!赌什麽呢?”
“不难。”二王相视一笑,唤来两位王後。
只见墨啸将狼後兰芝抱进怀中,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我爱你。”
“你……讨厌!”兰芝立刻红了脸,却仍低声对墨啸道,“我也是。”
看著两人丝毫不顾忌旁人的恩爱情形,澜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见擎威起身拥住了虎後采铃:“爱不爱我?”
采铃也红了脸,半晌才地在擎威怀中羞道:“爱。”
澜渊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麽简单。只要你和篱清也在我们面前来上一回,便算你赢。”墨啸放开了兰芝,笑得不怀好意。
“二太子敢麽?”擎威挑衅地看著澜渊。
“他不敢。”澜渊还没答话,一直乐呵呵看著好戏的管儿抢先答道。
“一边去!”挥开了管儿,澜渊收起扇子朗声答道,“本太子奉陪到底!”
“好,那便三日後再见。”二王与王後相携离去,临走还不忘拆他的台,“说实话,我们还真不信你能把篱清压在下面。哈哈哈哈……”
看著两人离去,管儿笑嘻嘻地凑到澜渊面前:“你也心动了吧?”
“什麽?”澜渊再次觉得这小孩一点都不可爱。
“就是那个啊。王从来没跟你说过吧?哈哈……你输定了。我这就去让元宝和银两准备热水,听说生孩子要很多热水呢,既然要扮当然是要扮得像,你说是吧?哈哈哈哈……我去跟长老们说,让他们来看你生孩子,还有红霓姐姐,赤脚大仙,玄苍太子……把他们都叫来……”机灵的小鬼不等澜渊举起扇子就一溜烟地跑了。
澜渊走进书房时,篱清正在窗下看书。银白色的发丝丝缕缕地垂到了额前,遮住了一双灿金色的眼睛。走过去将他的发抚到耳後,那双金色的眼就从书上移到了他的脸上,深深地看进去还能看到在里面看到自己失神的脸庞。
“怎麽了?”篱清放下书问道。
澜渊不语,深吸一口气,学著墨啸方才的深情口气:“我爱你。”
“……”篱清一怔,“嗯。”
金色的眼睛里无波无绪,篱清不再理他,重新拿起书看起来。
在心里暗暗地叹一口气,澜渊无奈地退出书房。
篱落正带著他家的小书生站在书房门边看戏,见澜渊无精打采地从里面走出来,笑著打趣他:“哟,纵横情场无往不利的二太子也踢到铁板了?呵呵……”
还不忘连带著夸夸自己:“苏凡,这就叫现世报。看看我,多专情,五百年来就你一个。来,亲一个。”
小书生涨红了脸要躲,篱落偏不让,当著澜渊的面亲起来。澜渊第三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想扎个小草人把他们这些没良心的一个个钉死。
澜渊对篱清一直是殷勤的,这两天更殷勤得过分。
这边澜渊摆了一桌子菜肴一筷子一筷子地喂进篱清嘴里,那边篱落摇著澜渊的那把描金扇问苏凡:“冷不冷?我怎麽觉得这扇子一阵一阵地吹阴风?”
管儿抱著臂膀直打哆嗦:“不行了不行了,我去添件棉袄。”
小厮们抱成了一团偷笑。
墨啸和擎威进来时,二太子刚喂完饭,正握著篱清捧著茶盅的手低声说著悄悄话。一见他们俩进来就没好气地说道:“哟,稀客啊。不用给贵府的小少主们换尿布了麽?偷偷跑出来的吧?小心被兰芝和采铃知道了不让你们进门。”
墨啸大大咧咧地坐下说:“你不用这麽挖苦我们,我们是来找篱清的。”
擎威接著道,“狐王府又不是你作主,你咋呼什麽?”
“你……”澜渊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扁著嘴挨紧了篱清闷声不说话。
“二位有事?”篱清不理会澜渊委屈的表情,看向墨啸和擎威。
“叙旧。”狼王的嘴角不怀好意地翘起来。
虎王从袖子里拿出幅画轴在桌上摊开:“前两天没事翻出了这麽幅画,就拿来给你看看。”
画上画的是个少年,服色白皙,有一双湛蓝得仿佛含水的眼睛,在画上微微笑著,显出脸颊旁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这是……”澜渊的手一颤,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不认识了?”擎威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连带的篱落也笑了起来,指著画对苏凡道:“这是雪族,天生一身好皮囊。二太子从前有位故人就是雪族。”
“这麽回事啊……”管儿恍然大悟,笑弯了眉毛对澜渊说,“是你的老相好呢。”
“小孩子一边去!”澜渊最怕有人翻他从前的风流事,尤其是在篱清面前,总怕他介怀又不肯理自己。
此时,见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更是心慌,都不敢看篱清的表情。
篱清却神色不动,合上画轴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你信我?”澜渊心中一荡,抱著篱清心中又惊有喜。
篱清无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信。”
周围等著看好戏的人傻了眼,篱落撇撇嘴拉著小书生起身:“苏凡,我冷得慌,我们换个地方。”
管儿也跟著跑了出去。墨啸和擎威面面相觑。
澜渊笑得更得意,展开扇子摇得一屋子金光闪闪:“切,说你们没出息就是没出息。看到了?哈哈,你们生孩子的样子本太子看定了!还不快回去让老婆把东西备起来,小心到时候来不及,难产了……”
“澜渊。”一直不作声的篱清忽然道,“今晚你自己睡。”
说罢拂袖而去。
“啊?”澜渊愣住了,笑容还僵在脸上。
墨啸和擎威哈哈大笑,抚掌相庆:“笨,信不信是一回事。在不在乎可是另一回事。呵呵……两天後我们再来,二太子可要让他消气,不然就要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了。”
澜渊说:“篱清,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
篱清在门内淡淡地道:“我信。”
澜渊又说:“篱清,我那时候混帐,胡来。以後我绝对不会了。”
篱清依旧淡淡地说:“哦。”
澜渊扒著门缝说:“篱清,让我进屋吧,外面冷啊。”
篱清吹熄了烛火说:“不行。”
澜渊哭丧著脸说:“篱清,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麽还在乎呀?”
篱清再没理他。
隔天,天上地下有耳朵没耳朵的又都知道了,二太子澜渊被狐王篱清踢下了床赶出了门。
篱落笑得跟管儿一起在地上打滚。
狼王墨啸对狼後兰芝说:“真想看看澜渊生孩子会是什麽样子。”
兰芝白了他一眼:“如果到最後是你扮生孩子,你就别进房了。”
“不会、不会……”狼王笑得胸有成竹,“就他那点风流债,篱清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就算咽下了,篱清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怎麽可能当众说出这种话?哼,我看他以後还敢得意。”
转眼三天,墨啸和擎威一早就赶到了狐王府。
“哎哟,这麽早就来了?”管儿正抱著糖罐子横躺在椅上吃糖。
“如何?”墨啸扫了一眼篱清和澜渊的座位问管儿。
丢一颗糖到嘴里,管儿笑道:“还在生气呢,近都不许他近身。”
“呵……”二人相视而笑。
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勾画出澜渊女人般躺在床上痛呼生产的模样。哈……从今以後看他还敢不敢得意。
“篱清……”几日不被允许进房的太子显得有些憔悴,墨蓝的眼中透著忧郁的神情。
篱清抬起头,金色的眼对上他的瞳。一时,周围的人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爱你。”
“我也爱你。”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金色的眼中目光柔和下来,映出一点点淡淡的墨蓝色。银发白衣,冰雪初融,当真绝色无双。
“啥……”众人的眼镜碎了一地。
墨啸手一紧,怀里抱著的娃娃吃痛,“哇哇”地痛哭起来。墨啸家的一哭,擎威家的也跟著扯开嗓子哭起来。嘹亮的哭声中,两位兽王脸色惨白,还瞪大著眼睛,连手里的孩子尿了自己一身也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