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柳小艾点点头，视线不受控制的往戚欢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洁白高瘦的身影，忙碌在病床前，瘦了那么多，秦雅是怎么照顾她的？
念头一出，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么的酸痛。
办完住院手续后，柳小艾去病房看了眼余玮，他已经睡了过去，胳膊打着石膏滑稽的挂在胸前。柳小艾打电话给他的室友让他们给余玮收拾衣物来，并且又打电话给了余玮的父母，二老听到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订票坐上了飞机。
余玮的室友来了后，对柳小艾道:“柳老师，您下午还要给我们班上课，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余玮就行。”
柳小艾想了一下点点头，将钱包里的一千现钱拿了出来对他说:“你们拿着买点吃的，余玮想吃什么给他买什么，但是记住，不准抽烟不准喝酒！医嘱上禁忌的都不准！”到底是做了老师的人，走到哪都不忘教育。
男生立马摇头:“老师，怎么能拿你的钱呢，余玮这两天花我的就行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也是学生，生活费有限，先用着我的吧，跟余玮说是要还的。”柳小艾板着脸道。
“好吧……”男生最后还是收下了：“谢谢柳老师。”
“我走了。”柳小艾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去，还可以赶上上课。
“老师再见。”
还没走出急诊大厅，柳小艾迎面碰上了匆忙往里走的戚欢歌，她想低头装作不认识从旁边走过去，却被戚欢歌的声音拉住:
“晚上一起吃饭吧？”
柳小艾故意忽视她眼中的期待:“我晚上有课。”然后越过戚欢歌往大厅外走去，身后传来急切叫着“戚医生”的声音，柳小艾走出了大厅，裹紧身上的衣服，看着外面昏昏欲沉的太阳，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又是一年深秋，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她伸手叫了一辆车，随着车流渐渐沉溺在深秋暧昧的阳光里。
“老师，老师，这个句子不是过去进行时，”有学生打断了柳小艾的课。
柳小艾恍惚的眼神蓦地清明起来，不过这细微的变化她并没有让学生发现，轻轻笑了起来，她表扬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课，刚才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加两分，这个确实不是过去进行时，而是将来进行时。”
“老师，我叫顾盼盼。”女生高兴的报上名。
柳小艾笑着低头在点名册上给她加了两分。
当年老师用分数来威胁她们，如今，她也是可以用分数来惩罚或奖励学生了。
过去进行时，将来进行时，一个过去，一个将来……可是差别却大的很……
好不容易将两节课熬完，柳小艾赶紧逃回了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才让自己缓过劲来。
“柳老师，你送医院的那个男生听说没事了？”对面的英语老师边给自己的脸上补水边问柳小艾。
柳小艾拿出护手霜擦在手上，笑道:“在医院躺着呢，他就是下楼梯没好好下，摔下来，胳膊正好硌在台阶棱上了，结果把胳膊摔断了，不过医生已经给他接好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哎哟，现在这些学生都大学了还跟小孩似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就着这个事情，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讨论了起来:
“说的就是，除了这安全问题就是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玩手机，你说他们上学给谁上啊？天天对着一帮空气讲课，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不如给高中生上课呢。”
“扣分挂科也不管用了，这帮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教育……”
讨论声从柳小艾的左耳进，右耳出，她不停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往常巴不得快点下班的现在竟然想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也许我是疯了吧，她这样自嘲。
尽管她再怎么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可下班依旧如约而至，柳小艾用着蹩口的理由挥手跟打卡下班的同事告别，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的天色，柳小艾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收拾东西锁好门往外走。
学校门口此刻夜市小摊才刚刚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吃着笑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果然不期望是对的，柳小艾坐进出租车对自己道。
☆、第51章 回家睡吧
因为在b大离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上班来回不方便，虽然学校给分配了教师宿舍，但是柳小艾平时只有午休的时候才在那里休息，晚上的时候都是去自己租的公寓住。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柳小艾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比如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煮面煮稀饭之类的。
下班，买菜，吃饭，看电视，洗澡，看书，睡觉。
她每天的生活程式化般清晰可见，除了节假日放假回家外。
不到七点半，柳小艾就吃完了晚饭，将房间大致的打扫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茶几上的手机，她将电视音量调的很小，低沉的对话听得她昏昏欲睡。
头晃晃悠悠、点点沉沉，猛地一机灵，柳小艾蓦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该洗澡去了。
半个小时后，柳小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吹风机轰轰的工作着，镜子里细秀的眉毛轻轻的皱着，嘴角弯弯向下。
为什么不高兴呢？柳小艾伸手将自己的眉毛抚平，将自己的嘴角挑起，这样才是自己平时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可是那暗涌的波涛还在暗处窥探着，一有机会就会将自己给拍的米分身碎骨。
拿起床头上那本全英的《小王子》柳小艾不一会就陷入了故事里。小王子的故事她几乎都要背出来了，可她还是很喜欢看，每次读她都会有新的发现。
书还没翻两页，柳小艾的手机铃声划破黯淡的空气，她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书页抖了抖，洁白的喉咙上下滚了滚，她才接起手机，等着那边的声音。
“果然没有换号码，”戚欢歌轻轻的笑声传来，愧疚的说：“对不起，我爽约了，本来是下午五点半下班的，可是交班的时候太忙了我抽不开身，等忙完了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你吃过饭了吗？”
柳小艾还没从来电号码的刺激中缓过神来，这个号码，是戚欢歌没出国之前用的号码，已经三年没有敲响她的手机了。
“小艾？”没有听到柳小艾的回答，戚欢歌又喊了一声。
“我吃过了，”柳小艾擦掉滑落在腮边的泪水，低低的说道。
那边戚欢歌舒释一般笑了：“那就好，你现在在公寓吗？我仿版过去吗？”
柳小艾被她的话撞得一僵：“过……过来？”
“恩，”戚欢歌的语气染上了些许的撒娇：“我还没有吃饭呢，医院分配的宿舍里没有食材，去你那里借厨房做个饭可以吗？”
柳小艾：“……”我可以说不行吗？
见柳小艾没有反对，戚欢歌愉快的笑了：“那我十分钟后到。”
手机挂断后，柳小艾呆呆的坐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门铃响起，她才恍然惊悟，十分钟后戚欢歌就要来了，可是这已经是电话后的十分种后了。
门铃响过一次后就停下来了，柳小艾知道这是戚欢歌的习惯，门铃从来只摁一次，她慌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的样子适不适合见她，只是这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小妈买的眼镜兔睡衣，前身是兔子那张呆萌的卡通脸，帽子上还有两个装饰的兔耳朵，简直要多幼稚就有多幼稚。
要换下来吗？柳小艾左找右找之找到了衣帽架上的羽绒服，难不成光着身体穿羽绒服？算了算了，幼稚就幼稚吧……柳小艾破罐子破摔的把羽绒服搭回衣架上，走去开门：“谁？”
“我。”简单利落的回答，是戚欢歌的风格。
打开门，柳小艾没有忽略戚欢歌看到自己时眉毛一挑的表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客厅走：“拖鞋在鞋柜里，厨房在那边，冰箱里的东西想吃什么自己做什么。”
“我可以先去洗个澡吗？”戚欢歌关上门，问柳小艾，脸上依旧是轻笑。
柳小艾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卫生间在那。”
戚欢歌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走进了卫生间。
听到门关上了的声音，柳小艾一直保持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松了松，转头看向一旁戚欢歌的外套，咬了咬下唇，伸出手，用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轻抚了上去。
外套上还带着戚欢歌身上的余温，她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靠了靠，鼻子嗅了嗅，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伴着些消毒水的味道。
熟悉的气味总是容易让人勾起一些与之相关的回忆。
记得高中的时候，自己喜欢拉着她的袖子走路，有一次自己说了句：“学姐你衣服好香啊，我好喜欢这个味道。”从那之后，她好像就没有换过其他味道的洗衣液。
自己怎么又胡思乱想了？柳小艾将手收回来，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嘴角竟然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她回来了，不管她现在属于谁，她还是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只是这样，我就已经很欢喜了。
想起刚才戚欢歌眉眼间的疲累，柳小艾皱起了眉，应该很累吧，都说急诊医生是最累的……叹了口气，柳小艾走到冰箱前拿了些食材进了厨房，几根青菜，两个鸡蛋，一些肉丁和火腿片，晚上这个时候，吃面食胃里会舒服些吧。
想着，她打开了油烟机，熟练的煮起了面。
刚把面煮上，身后就传来戚欢歌惊讶的声音：“小艾，你会做饭了？”
三年了，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改变的呢？柳小艾在心里自嘲一声，头都没回对戚欢歌道：“你先出去等一会吧，再有五分钟面就好了。”
看不到她的样子，才不会那么想哭。
身后没有动静，柳小艾奇怪的回头看去，戚欢歌头发湿润还在滴水，身上穿着自己的浴袍，沉默的站在那里，眼眸中是愧疚还有……期待？柳小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站在那里干什么？你在这里我会紧张，出去等一会吧。”
戚欢歌这才漾起笑容：“好。”然后走了出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柳小艾垂着睫毛温柔对待锅里的每一根面条，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面条做好已经是五分钟后了，柳小艾端着一大碗面走出去，客厅里竟然没见戚欢歌，她放下面条仔细看了看，才看到沙发边缘伸出的半截小腿，因为沙发是背对厨房的，所以她没看到也很正常。
“面好了，吃吧。”柳小艾小声道。
可是没有回应。
柳小艾疑惑的走过去，视线从沙发背慢慢移到前面去，她愣住了。
戚欢歌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侧躺在沙发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压在头低下，睡得死死的。头发还是湿的。
这还是柳小艾第一次看到睡得那么熟的戚欢歌，戚欢歌睡眠前，以往跟她一起睡得时候有一点动静她都会醒过来，刚才自己喊她都没听到，是累坏了吧？
弯着腰，柳小艾三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着戚欢歌，细长的眉毛，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只是脸部的轮廓消瘦了些，她还是她。
“起来回家睡。”柳小艾伸手推了推戚欢歌，即使再不舍得叫醒她，也不愿她在这里着了凉。
戚欢歌眉头皱了皱，没有睁开眼睛，柳小艾又推了推她:“醒醒。”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戚欢歌有些迷糊:“小艾……”作势就要伸手去抱柳小艾。
柳小艾后退一步躲开，尴尬的笑笑:“回家睡吧。”
“饿……”戚欢歌眉头拧在一起，苦着脸道。
“面在桌子上，饿就去吃吧，我该去睡了。”柳小艾起身往卧室走。
戚欢歌坐起身来，因为刚才别扭的睡姿，右手麻了起来，用左手轻轻的揉了起来。
柳小艾回了卧室后就躺进了被窝，戴上耳机开大音量紧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听外面的声音，尤其是冰冷的关门声。
没到五分钟，柳小艾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随后进来了一个人，她吓得睁开眼睛，就看到戚欢歌进来了半个身子，嘴巴动了动，因为耳机音量开的太大，所以她并没有听清楚戚欢歌说的什么。
戚欢歌见她无动于衷，伸手将她的耳机轻轻扯下来一个，放在耳边听了听，皱眉责怪道:“耳机音量不要开这么大，对耳朵不好。”
“你……”柳小艾刚要说话就被戚欢歌打断了:“往里些，外面地方小。”
柳小艾不满道:“你怎么不回家睡？”
戚欢歌往柳小艾身边靠了靠，柳小艾只能无奈往里，就听戚欢歌道：:“今天是刚来医院的第二天，宿舍里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我回去只能睡木板，你舍得吗？”
一席话直说的柳小艾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背过身去选择眼不见心不乱，可她不动不带戚欢歌不动。
戚欢歌躺进了暖暖的被窝后，舒服的舒了口气，偏头看着柳小艾的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疲惫来袭，她关上床头灯，闭上了眼睛:“你做的面很好吃。”声音到后面已经弱了下去。
柳小艾背对着她在心里哼了哼没说话，想听听戚欢歌还会再说什么，可是听了半天只听到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她扭过头来，果不其然看到戚欢歌已经睡着了，抿了抿嘴角，柳小艾转过身来，借着暗淡的路灯看着戚欢歌，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