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跟着君故打算进府,却突然有人到身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回禀殿下,大人,圣人到了!”
顿时,冯战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微妙哟!
他不禁看向君故,待看到对方眉宇间的那个浅浅的弧度就知道对方也不知情,也跟着他一样受到了惊吓。不过他再看那边张家三兄弟的眼神就与刚刚截然不同——
圣人驾临和太子莅临这可是俩概念!
君故低声道:“大人且去安排吧。”
他那个爹冷不丁地过来,还没打招呼,估计也不是前拥后簇的。虽说他没发现什么端倪,但要是万一有人狗急跳墙,他可不就成了最可疑的那一个?
其实对于圣人出宫之事他刚出宫光脑就给了他提醒,刚刚的讶然之色也不过是装给冯战看罢了。
要说将他们召回来,指不定是太子的意思,可这驾临府上,就是公然打自己的脸了。这一巴掌还力道十足!
君故吩咐完了之后就径自走向门口众人,待看到张子野灰白的鬓角后,他总算是明白家中的二货为什么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他眼中微酸地走到张家兄弟面前,不等三人行礼,便道:“三位师兄,久别了。”
不等再叙旧,他就轻叹道:“父皇也来了,在后面。”
张子野脸色淡然地带着弟弟和贾赦贾琏一起见了礼数,也不提圣人,只道:“郡王像极了殿下,天性聪慧却极为用功,被殿下教导的很好。”
君故不禁看向小璟,见儿子双眸熠熠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的确,但有时候孤也会希望他能像琏儿一样活泼一些,但看样子是不能了。”
眼看着他们只谈孩子不谈其他,大老爷那心也成功着陆。
圣人今天本不想张扬,可又一琢磨儿子出宫也是大张旗鼓的,他如此行事要是自己来个微服私访不就显得儿子太高调?这不好,不好!于是其实也挺爱炫的圣人又点了御林军护送,又不许让人太过扰民,成功地跟儿子走了个前后脚。
不过他也心虚啊,还没到街口的时候就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
要是在去年这时候,他的目力已经堪忧,可如今瞧着远方那几个人影,他从身高成功区分出了儿子,贾赦,以及站在一起的哥仨。他叹了口气,对戴权道:“要是知道有今天,朕当初何苦?”
戴权立刻道:“要没有当初,又何来的今天?”
“你啊,哈,估计也就你能这么跟朕说话了。”圣人摇摇头,对戴权毫不犹豫站自己这边觉得无比满意。满朝文武都说他错了,黎明百姓都说他错了,或有一天史官笔下也说他错了,也有这么一人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无关对错,这也挺好的。
这一句话也缓解了圣人的紧张,在马车停到借口,见儿子打头,除儿子和孙子外的都跪了一地。
眼看君故要带孙子行礼,圣人忙道:“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君故这才放下袍角,亲自帮圣人打了帘子,道:“父皇请下车。”
圣人先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沉稳并无不喜,这才在他和戴权一起搀扶中下了车,而后走到张子野身边道:“朕今日前来是听闻几位爱卿已经回京,特来相见。”
虽然目前哥仨还未正式走马上任,倒也算是已经起复,张子野行礼道:“臣惶恐!”
圣人笑道:“爱卿这宅子是荣安侯帮忙相看的吧?朕在路上听说隔壁就是林府?这都沾亲带故且都文采非凡,想来下朝之后还能一起品文论道,也是甚好。”
张子野但笑不语。
贾赦见状笑道:“可不是,刚刚还说着下棋呢。昨儿个琏儿输了小殿下一盘,我这大舅兄正想在太子这里找补回来呢。”
这下台阶送的正正好,圣人含笑问太子道:“可有此事?”
君故笑道:“儿臣除了平日指点一下璟儿,已许久未曾与人手谈过,见到师兄自然是手痒难耐。”
张子野只得道:“殿下有意,子野自当奉陪。”
于是圣人就看着太子和张子野两人手谈一局,太子执黑赢了两目。
这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等下完了圣人评点一番后就到了午膳时间,又请圣人用膳。
要说高氏的手艺的确没得挑,圣人原本不过是打算意思意思地品尝下算了,毕竟这张家刚回来,就算是有贾赦相帮,又能请几个翔阳的厨子?结果一不小心吃到撑……
不过毕竟是圣人嘛,只当不胜酒力,对戴权伸出手道:“朕有些头晕。”
戴权忙道:“陛下这些年已经甚少饮酒了,怕是不胜酒力,不如回宫休息?”
这自然是询问地圣人,不过目光却看向了君故。
君故道:“父皇既然有些不适孤就陪父皇回宫了。”又转身对张子野等人道:“等改日孤相请三位师兄入宫相见。”
很好,这一上午赶场似地过来的太子和皇帝以及未成年的小郡王都给拉回去了。
等恭送了圣人又在门口待护送的人影都瞧不见的时候,贾赦才转身请了三位大舅子回府,不过因为光脑提示有暗卫偷窥,他也没再多做逗留,不过却道:“既然那盘棋还未复盘,琏儿就留在您这吧,也在您这里蹭一顿晚膳,回头我再派人来接。”
此言正合张家兄弟的心意,哪怕贾琏双眼中带着“惶恐”,但是亲爹也没打算改变主意,亲舅舅们个个含笑,他就怂了。
这绝对是报复啊!
圣人驾临张府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后续我们先且不提,只说林家。
隔日便是林府洗三。
身为林如海和贾敏多年求而不得的长女,小名黛玉的小姑娘的洗三可谓隆重至极!
先且不说贾母、林母与贾敏的亲朋故旧,只说最近林如海调任之事甚嚣尘上,再加上张家等太子一党陆续回京,不知多少人想要攀上太子而苦无门路,如今林家喜得千金,他们哪会错过?
不管有无请帖,总之今天林府宾客云集,一条长街上全是来往林府的马车。
见到这等盛况北静王太妃不禁叹了一声。
王妃知道她的心思,不就是五皇子吗?可这皇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的啊,她自觉水家想要更上一层除了起兵谋反别无它路,否则就算是当上了皇帝的外家,也顶多从郡王变成亲王,而且还不世袭的,何苦来哉?
这事既不能不劝,又不能直白的说到明处上,她只能笑着道:“听王爷昨天说圣人似乎有意让林如海去扬州,要是他去了,怕就是要在江南扎进去一颗钉子,那甄家也不知道怎么跳脚呢。”
她这么拐着弯子一绕,太妃不禁哼到:“此言有理,想那甄家原本是什么人家,如今猖狂的都没边了!连带的那三皇子也是张扬无比,咱们娘娘去了之后,那甄贵妃不但猖狂,还让三皇子欺负咱们殿下,我且都给他们记着呢。”
不过太妃说着就看向她道:“那林如海是要去管盐政的?衍儿有没仔细跟你说?”
说起来太妃倒是颇为理解贾母的,这儿子大了有时候就向着媳妇儿而不是当娘的了。哪怕她就水衍一个儿子,恨不得将他放在心尖尖上,可儿子还是跟媳妇更亲近,有些话都不跟她说了。
王妃道:“王爷这倒是没说,只是说了此事。”
太妃闻言便哼道:“让林如海去江南除了盐政还能是别的?我虽然老了,有些事情可看的清楚。圣人这怕是真的想退了,可又不想一退下来就直接没了权,这是要给太子好处又不给他点绊子!且看好了,三皇子和咱殿下别看眼下像是被他厌弃一样,等他禅位之前,是肯定要封亲王,且大肆封赏的,到时候他的私库能留给太子五分之一就已经不错了。更甚者,怕是会在死后才将私库留给太子,你说眼下国库如此,再没了私库,太子能不为难?”
王妃脸色一凝,顿时道:“那荣安侯……”
“是了!所以明明和贾赦那小子一起还了银子就要遭人恨,可不管是衍儿还是南安郡王也都一口答应了要还上银子,那保龄侯气冲冲地去了荣国府,等从荣国府回去不也带头给了银子?这钱与其说是还给户部的,倒不如说是给太子的。”
王妃不禁低声道:“您真觉得圣人他……”
太妃哼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上了年龄的人的心思。这圣人原本的打算是禅位却攥紧了钱袋子,就像是我让你管家却不给你库房钥匙一样,你说你这管家有个意思吗?”
王妃顿时噤声。
太妃这才道:“瞧瞧,若非如此,这街上能这么多人?就连咱们家的马车都这么艰难地才能走过去,平日里谁敢不给咱们府上让路?”
其实也是无路可让罢了。
太妃说完眼里满是遗憾,可又只得无奈。毕竟谁让圣人属意的就是太子而不是他们家殿下呢?他们殿下没这个心,再没这个命,她这个当外祖母的就算是有心,也只能眼看着了。
而等她们被迎进了后院见了林母与贾母,太妃就对站在一起的两位老太太道:“瞧瞧你们这对亲家,这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这自然是因为老了,我这都一脸褶子了。”要是旁人这个时候贾母断然不会抢了林母的风头,可谁让是她的老姐妹呢?便故意打量着太妃道:“谁又能跟妹妹你比,有那么一个能干贴心的儿媳妇,哪像我们?”
“你们瞧瞧我跟她道喜,她倒是反而牙尖嘴利起来了。你要是再如此,等下我给你外孙女儿的添盆可就要缩水啦!”
“你敢,我这妹妹到时候可不放你归家,你儿子还不得来赎你?”
顿时笑声一片,而太妃也只能摇头对南安太妃道:“你瞧瞧你瞧瞧,这说的都什么话,都说是先开花再结果,她这只得了个外孙女就得意成这样,待抱了外孙子,还不更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