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贵妃之父,手握重兵驻守边疆的西宁郡王武兆此时面容难看之极!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操场练兵。
自他十余岁就被父亲带到军营中后,他每日都和将士同起同睡,没有一日练兵之时不到教场,可这也让他和士兵们正好将天上的神迹看个正着。
虽然他听不到贾赦和圣人对神仙的回话,而且三清分辨不清楚,后面的二郎神和哪吒总是认识的吧?黄巾力士谁又看不明白?武兆当时还在苦思良策,可在听到那声“太子乃紫薇帝君转世”后,他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他吴家几十年三代人在西边的经营算是都完了!
他毕竟不是浅薄夫人,遇事之后不是摔杯子就是砸碗地,只能让人送来美酒一人狂饮。
该死的!怎么会偏偏是这样呢?上次的那个该死的柱子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弹压下去,这一次……怕是不容易了。
上次无声无息,可太子那句,他又要如何忽悠得去?他冷笑了下,这下好了,他就算是要起兵造反怕是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也不会答应!这人心散了,还谈什么其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待酒入愁肠,他便思虑着如何给他们吴家安排个后路。
待太子上位之后,他手里的兵权还是要乖乖送上去的,毕竟神仙可都放话了,要助太子一臂之力。他又不打算当商纣王,难道还要等神仙来攻打他?
要真是如此,不等神仙动手,他手里的士兵估计都个个五体投地,跪伏投降了。
没多久他身边的谋士冷子谦就走了进来,见他一人喝闷酒就不禁叹道:“大帅何须如此?”
武兆哼道:“你不要多言,让本帅先喝个痛快再说!”
一大早晨起来就被天上的神仙打了一个闷棍,自认满腹才华的冷子谦面对这种近乎于无解的问题也只得苦笑道:“我陪你一起吧,一个人喝是闷酒,两个人还能解解愁。”
“屁,还解愁?老子现在都要气死了!你说圣人把他圈禁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神仙来相助,现在好了,换了你是本帅,你气不气?”
冷子谦苦笑道:“你当我就不生气了?我苦心筹谋了那么久,你说我不生气?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说幸好,幸好现在吴家还有后路。”
武兆叹道:“等新皇登基再说吧,老子现在就算是把手里的兵权给送出去,估计那个老兔子也不敢要。”
冷子谦在武兆面前素来是谦谦君子,从未有任何出格的言行,此时他眸光冷然地直接抄起一坛他刚打开的酒就往嘴里猛灌,大口喝了几口之后,他才红着眼道:“我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不是说天网昭昭疏而不漏?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我怎么就没见到苍天为我一家出头!”他说完就直接砸了手上的酒坛,冷笑道:“等新皇登基,我冷某人就要入京去敲登闻鼓,且看那新帝要如何收场!”
武兆也知冷子谦在自己身边帮自己图谋十几年,最后值得一场空,他还有后路,尚能低头做人当个勋贵,大不了被笑了削了爵位,一家人还都能保得住,毕竟他有那么多年军工呢!
可冷子谦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所求也不过是为家人报仇而已。
他叹了一声,也痛痛快快地连续喝了几大口,而后才道:“行,本帅到时候保你不死。”
要入京敲登闻鼓又其实好敲的?而且甄家还是官,民告官光是要挨地板子怕就能冷子谦当场死了。
冷子谦也不谢他,反正是武兆欠他的!
不过究竟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酒量也浅,又喝了几口就双颊酡红地醉倒在了桌子上。
武兆见状也不再多喝,心里叹息不止。
他这辈子自问没有亏欠过几个人,这冷子谦是一个,他的女儿也是一个。她如此张扬跋扈,恃宠而骄,他若交了兵权,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又要怎么过?
指望那个老兔子?
他现在反而巴不得那个老兔子死了算了!
他心里烦闷着,可还不能将冷子谦这只弱鸡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然就他那身子骨,指不定就要大病一场。他只得亲自将他给背着送到了他的营房里,让伺候他的人好生伺候,心里开始琢磨起了贾家。
虽然他不在京城,有些事儿得到的消息也晚了一些,但是贾赦和太子之间的那点破事他那女儿早就看穿了。之前也在心中告诫了他几句。
他琢磨着他那闺女的前程还是落在了贾赦身上——
太子是紫薇帝君,能和他搅合在一起还没被克死,足可见这贾赦也不是什么凡人。
他是个直爽人,怎么想就怎么做,也不跟冷子谦商量,直接就写了一封信,然后让人备上了十几车东西就直接送往荣国府。
当然了,他女儿也交代了那贾赦可是和他那个弱鸡弟弟素来不和,这单子,自然是只给贾赦的。
等人走了之后他身上的酒劲儿也散地差不多了,他就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的孙子。
他的长子和次子一直都像人质一样留在京城,带在身边的就是长孙。那贾赦的年纪似乎和他闺女差不多大,当年他还听老娘提过和荣国府那个老太太商量过和女儿的婚事。
啧,显然想攀亲戚也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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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悠悠转醒之后便觉得身上暖洋洋地,她抬头看了看左右,发现这是清虚观中,鸳鸯就在她旁边守着呢。
见鸳鸯看向她,欢喜道:“老太太您可醒过来了,那大夫果然是白院判的弟子,料事如神呢。”
她听了不禁那呐呐道:“白院判的弟子?”
“正是,就是白院判的弟子,听说是唯一一个不是姓白却能跟他学医的,人看上去跟咱姑老爷年纪差不多,可给您把脉的时候说的听准的。”
见鸳鸯这样笑着说话贾母就知道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不禁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一听个喜讯儿,我就有点扛不住。”
贾母说着又问了问宝玉,得听到鸳鸯回她说被王氏抱走了,她就哼了一声。
宝玉的生日就在四月二十六,她之所以没有在当天请满月酒,就是等今天呢!她现在也总算不用去担心那什么“含玉而生的不只是贵人,还能是死人”了,她要给她孙子办的热热闹闹的!
而且那向东阳不是看不上贾珠吗?那个刑部侍郎的崔大人家就挺好的,估计这事儿也能定下来了。她原本矜持着,现在看来矜持是对的!
老太太笑道:“其他人呢?可是都守着罚了?”
“不是呢,珠哥儿是送大夫去了,二老爷刚刚是被张道长给喊过去了。您可是没瞧见,张道长在您昏了之后怎么都喊不应,老泪纵横地,当时就像是魔障了一样。”
鸳鸯平日里虽然会说些有趣地来哄贾母开心,可总体说来并不是一个多嘴的,可今天不同,那个张道士的痴态可着实是吓到了她,甚至让她对府上的大老爷愈发地敬畏。
她甚至开始隐隐的同情邢氏——
像大老爷这样有大神通的,她是不是瞧了一眼就腿肚子打颤?幸而她以前从来没对大老爷有任何冒犯之举,不然的话她这心啊……
贾母这才满意。
换了任何一个老太太昏厥过后发现身边的儿孙和儿媳妇儿没一个在身边的,怕是都会和她一样心生不满!觉得这一群混账东西还不如一个丫鬟靠得住。
鸳鸯又给她解释了下王氏是担心宝玉吵闹就看孩子去了。而元春则是因为宝玉一离开她的怀抱就哭,奶娘哄都哄不住。
宝玉最爱粘着元春是满府皆知的,这也无所谓。
贾母心道,她那个大儿媳妇呢?心大了?
“太太?太太原本也是守着您的,只是刚刚大夫来了之后她和二太太一起避嫌就躲出去了,刚刚却听说那北静王妃来了,所以……”
北静王妃?贾母顿时笑了,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得意。
北静王妃一来她心里就有了数儿,这圣驾去泰山时去得从容,这回来的时候也是泰然平顺着呢。
“北静王妃原本要来看您的,只是被太太给挡了。”鸳鸯说着就将有意起身的贾母搀扶起来,为她身后垫高枕头,又问了问老太太要不要出恭,等知道贾母要喝水后又招呼小丫鬟去去端了茶。
当然了,贾母向来讲究派头,这出来“避难”也没忘记带上常用的泉水和茶叶,没一会儿热茶就被端上来,正是贾母最喜欢的温度。
贾母喝了两小口后,鸳鸯见她神态上是真没问题了,这才将之前她昏迷后的事一一道来。
贾母原本听的时候还沉得住气,待听到王氏那句话的时候就冷了脸,等听了元春的举动后,终于忍不住道:“看来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没白疼了她。”
鸳鸯只笑。
贾母也夸了鸳鸯,这的确是个好孩子,也当得起她的夸赞。只是这老太太心里还有个疙瘩——自己的二儿子。
老二和自己犯了错,这是明摆着的,也是老大和老二之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