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瑞家的欲言又止,也只是因为想让王氏也去凑凑热闹。
她家太太要是再不露个面,这府里不都当她是死人了吗?
她便道:“太太,今天是珠大爷的好日子,您怎么不也出去凑凑热闹?珠大爷辛苦一天了,您不如亲自去老太太那儿看看,也省得他来您这里再跑一趟?”
王氏道:“不去。”
周瑞家的实在是想不出王氏怎么能这么冷淡,又道:“您要不去,这不就是阖府热闹,就差了您一个?您还是去吧。”
“差我一个?又不差这一回了。”王氏讥笑了一声。
要是她这儿子没有高中也就罢了,这眼看是要中了,她这条命怕也长不了。
可她哪里知道前几个月的时候,王氏就接了一封王子腾的书信,她看后直接便撕了!这一世,她已是娘家不容,婆家更是不容的存在,可她偏要碍着她们的眼!
其实这说来还是王子腾下不去手,又加上他人在平安州身居要位,一时之间也离不开啊,只得写了封。奈何王氏看出点苗头之后就直接将信给撕了,当他满纸屁话,一点都不听从。
那王子腾见没有回信,又给薛王氏写了信。
和贾王氏不同,这薛王氏原并不怎么被王子腾看重,毕竟不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可这时也少不得要在她口中打听一番荣国府的情况,好做准备。
这薛王氏便给他回了信,今儿个在贾母那边先是在贾珠面前刷了个脸,见人家祖孙亲亲热热,也不好再打扰,就来了贾王氏这里。
她踏进梨香院之前,还在路上跟身边的奶娘道:“你瞧瞧,这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过如此!她日她何等猖狂,不也有今日?这儿子这样的好日子,脸上也没个喜气,怕是……呵呵。”
这薛王氏简直是恨毒了贾王氏,并没有一点姐妹情深的样子,只是在人前还少不得装模作样。今天这府里的人人都去凑热闹,想要在贾珠面前刷个脸,讨个赏,这不就更衬得王氏像个小可怜?
啧,她家蟠儿将来未必能有贾琏的出息,可她也没有贾王氏的狠毒啊!
“您且等着,还在后头呢,只怕是这位的日子,不长了。”奶娘一阵见血道。
她在王府的日子长了,也是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龌龊之处的。
薛王氏却是想起了二哥的信,不禁皱眉。毕竟是她不得不讨好的娘家兄长,他的话她不能不听,只能叹了一声,道:“这事儿我们不掺和,宁可得罪了二哥也不能。”
那奶娘也道:“您这就对了,我还想劝着您呢,万一您出了这个头,她死了自有恶报,可是您岂不是也沾了一身腥?”
这可是在观世音菩萨面前挂了号的,要是死了,肯定要有个死因什么的吧?这一个不好,不就成了她家太太的过错?这可是牵连着后事的,耽误不得!
这薛王氏来见贾王氏的时候,就看到那周瑞家的眼神不对,她也知道周瑞家的当年就是她身边养的一条恶犬,很是得脸。她看贾王氏神色淡淡地,便道:“今天来看姐姐呢,一是来跟姐姐来道喜,另外一个呢,便是来给姐姐提前说一下,等明天我们就想搬出去。”
毕竟薛聪有言在先,他们在荣国府已经蹭到了现在,再待下去还真不好看,为了脸面也不得不搬。再说了住一时算是亲戚,住的时间长了,这就是恶客了!
这王氏看着妹妹道:“也好,你也早该走了。”
薛姨妈只当没听到她这话中的嫌弃,只道:“这不是舍不得姐姐?而且虽然是出了府,但也在东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院子,也不远,倒也能时长来往,也好给我外甥女儿来日添妆。再说崔氏不是已经有了珠儿的孩子了?还是姐姐福气好,今年两场喜事,等过了年就要抱孙子,多好的福气!”
那周瑞家的在旁听的都觉得不像!有这么说话的吗?可她也不是不知道这薛姨妈和她家太太之间的间隙,只是也不敢插话。
那王氏在那边手持念珠,轻声道:“那就搬吧。行了,我乏了,你先走吧。”
王子腾她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是一个区区她?
“我话就先放这里,谁想要我这条命谁就来,但我也不是给你们随意磋磨的。像我这样在菩萨面前挂过号的人,指不定到了地府之后还要如何,到时候我肯定要把你们的一言一行全说出来。你以为——”她看向薛王氏,冷笑道:“好妹妹,我会一个人任由你们作践?”
这薛姨妈顿时眼皮子一抽,被她这一眼给吓到了!她立刻道:“你以为什么?谁作践你?我来这里就是来跟你辞行的!还有,我不用亲自动手就知道你的下场,何必染脏了自己的手?想带累我?你做梦去吧!”
说完她就直接转身走人,就像是这屋子里有什么秽气似的!
这王氏才转身对周瑞家的道:“就是一只连爪子都不伸出来的猫,你有什么可怕的?”
她表情木然,只是语气之蔑视,让周瑞家的连连点头。
这王氏下一瞬就站了起来道:“去去也好,不去的话,倒是让他们当成了病猫。”
她这一说,那周瑞家的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开始给她换了身衣裳,又给她擦粉涂脂,最后让她在镜子中看道:“您瞧瞧,这不是精神多了?”
这王氏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昨天的时候,她就在梳子上发现了一根断发有些发白。
她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我的好儿子。”
要说这家里她对谁最有感情,不是元春,也不是宝玉,而是贾珠。毕竟贾珠是在她身边养大的,纵然有很长一段时间白天都要在贾母那边,可晚上还是回到她的身边。
她不怪他。
毕竟贾珠也算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只是他并不只要孝顺她,还要听从他的父亲,还要扛起门楣,还要照顾弟妹。
尤其是,还有她这样一个是他拖累的娘。
不过,要是早些时候她或许还会愿意为这个儿子去死,成全他的前程,只是现在……她偏偏不想。
她想看看,这个儿子又能如何。
是不是她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儿子,被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也是要捅她一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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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氏到来,贾母并未想到。可她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人家儿子点是回来了,当娘的心里不惦记考得怎么样?人是不是精神?
她让贾珠过来,本就是占了人家母子之间的时间。
待王氏进来后贾珠立刻脸上一喜,见她今天像是格外精神,高兴道:“儿子见过母亲,母亲,您今天的脸色好多了。前些天您身子一直沉疴,可是因为担忧儿子?”
这王氏见他如此,只笑道:“母亲无事,母亲只是想来看看你。对了,崔氏呢?”
那崔氏像是整个人恨不得贴在贾珠的身上,什么时候都要黏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怎么就不在了?
那贾母道:“崔氏的身子要紧,今天陪我在这里等了一天,刚刚他们小两口也见了一面了,我让她先去元春那儿歇着。”
贾珠被这话说得害羞地垂了头。
“瞧瞧,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小夫妻这样我老人家才高兴呢。没想到啊,我这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再有个小重孙,可要乐死我了!”
贾珠本是嘴角噙着笑的,还想恭维老太太两句,可就见王氏面上淡淡的,心里就咯噔了下。只是他并没说出来,反对贾母道:“您老人家等了一天,也该累着了,您不也歇歇?”
“累?我累个什么?说白了就是在这屋子里坐了一天,还有人陪我说话。真要说到累还要说你,考了一天,可是辛苦了!我记得你当初敬大伯和你姑父的时候,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可不像你这样精神。”
贾珠心道,这不是因为他们考试的时候主考官都是张子野吗?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只道:“孙儿这一次的考试有些不同寻常,是以考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已经不知了。”
贾母一听,顿时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明明还提醒自个儿的,可这人呢一上了年纪之后就开始忘性大了,结果都给忘光了。”她说着又叹了一声,对贾珠道:“你快点去将你的文章给默写出来,也好让你岳父或者你伯父给你评评看,看你到底如何。”
“这倒是不用了。”贾珠笑道:“此次与众不同,想来岳父也不会想看孙儿写了什么内容的。”
这是何故?贾母心里不解,可也知道这一定是那位新皇又玩了什么手段。
对于新皇她又敬又畏,道:“好,不过我终究是陪着等了一天,也该好生歇着了。”
贾母说到这里又见王氏虽然来,可居然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着不发一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她苦头吃了,委屈上了呢!颇觉得她碍眼,只是碍于贾珠就在眼前,便道:“你去陪陪你太太说说话,我就听你的劝去躺一躺。”
自然就有鸳鸯上前来扶着老太太。
这鸳鸯在贾珠面前从来都是垂首帖耳,从不表现,今儿个也是一样,待扶了老太太就走。
那王氏却是将鸳鸯看在眼里,心道:“崔氏,我让你好看!”
那贾珠扶着贾母的另外一边,原本想和鸳鸯一起将贾母送回房间的,却被贾母给阻了。
贾珠只得目送她离开后才看向王氏道:“母亲,你好像并不高兴?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