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衣服,嘉言又去了教师宿舍楼看望了杨教授。那天在主任的屋里别过后,这老头儿就待她特别亲切,把自己珍藏的零食都拿出来和她共享了。嘉言觉得,他真是待她够好了。而且,这老头儿虽然有点老顽童个性,但是说起学术性的问题,马上进入状态,总是让她茅塞顿开,给了她不少帮助。
杨教授拉着她的手让她进来,一边朝厨房吆喝:“小寒,你未来的师妹来了,切好的水果快端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清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端着盘水果走过去,放到茶几上。嘉言真是意外,抬头对他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徐方寒也难得笑了笑:“想不到你还是我师妹。”
原来这个人也是会笑的,笑起来还这么好看。嘉言心里道。和初见时一样,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气质清雅沉稳。嘉言发现他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上,客厅也整洁的不像话,像是刚刚收拾过的样子。她明白过来,看向杨老头,眼神有点儿鄙视。
杨教授一瞪眼,理直气壮的说:“师父使唤徒弟,天经地义。”
嘉言半开玩笑:“世风日下。您这样的,还怎么做人民表率啊?得了,每年的优秀教师评选都是走后门的吧?”
杨老头气得作势要抽她:“你个死丫头!”
徐方寒唇边也浮起一丝微笑。他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她和杨教授插科打诨的时候,他就一个人驾着腿儿在另一边的沙发里看书,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实在看得眼睛酸了,才摘下眼镜,闭眼拧了拧眉心。
嘉言好心提醒:“累了就休息会儿,看会儿窗外的绿色植物。”
徐方寒微微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谢谢。”不过,该看书还是看书。
嘉言也懒得提醒了。这性子……明摆着就是在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就是要这样干,我喜欢,谢谢,请别再打扰我”。这人看着温润平和,其实,也是蛮有主见的一个人。其实,那天看他的车和车技她就有这种感觉了。
这人,怎么说呢,不像普通的出身,虽然性格和外在气质和俞庭君大相径庭,但是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比如:骄傲、自信。
杨教授似乎感觉到她在打量徐方寒,怪笑道:“怎么,看上小寒了?你眼光还真不错,他可是高级工程师,在海外都鼎鼎有名的,常年和大牌设计师合作,手里负责的都是过千万过亿的大工程。他家里条件也好,长得不错,性子也不错,煮饭洗衣样样都行……”
嘉言都还没尴尬呢,徐方寒“啪”的一声把书拍上,冷着张脸站起身:“不说话,没人当您是哑巴。”迈开长腿转身就进了内室,似乎是再也受不了他了。
杨教授一点也不生气,还在那嘿嘿怪笑,对她挤眉弄眼:“他这是害羞呢,绝对是害羞。”
嘉言:“……”您真是够了。甭说徐方寒忍受不了了,她也要崩溃了。是不是人上了年纪,就得返老还童了。她找了借口,逃也似的去了厨房,说要给他做南瓜饼。说起吃的,他就没二话了。出来的时候,杨教授已经回房间了。她到半开的门口一看,他正四仰八叉躺那儿睡觉呢。
嘉言笑了笑,把门关好,回头就见徐方寒坐在沙发上,已经开了电视,按着遥控换了几个台,直接转到财经频道,然后就在沙发里微微弓着腰、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
她踯躅了一下,去厨房拿了些刚做好的南瓜饼过去,放到他面前的案几上。
徐方寒抬头看了她一眼。
嘉言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了一下,往旁边站了站,笑道:“刚做的,你尝尝。”
徐方寒摘下眼镜搁案几上,抬手捻了一块,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过了会儿,他把那咬了一口的南瓜饼放下,看向她说:“油太多了。”
嘉言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能说:“……我下次放少点。”心里还有点气闷,这也太直接了吧?得了,直接说她做的难吃得了。
说了这句话后,徐方寒就不搭理她了,专注地看起电视来,连那块咬了一口的南瓜饼也没有再动一下。嘉言有些尴尬。他好像挺挑食的?
有这么难吃吗?
她不信邪,拿起一块自己尝了尝。
还好啊。之前这人还帮她解围呢,她还以为是个绅士,想不到也是这么个挑剔的主。
仿佛明白了她的想法,徐方寒抬头对她解释了一句:“我在美国呆久了,有段时间工作忙、饮食不大讲究,有轻微的脂肪肝。我的护理师说,我不能吃太油的东西。”
嘉言一怔,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说:“我还煮了点绿豆汤,你要吗?”
他说“谢谢”。
她把绿豆汤盛出来后,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完了。嘉言心里好受多了,倒为自己刚才误解他而有些难受。这个人,和俞庭君……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财经频道,一直到太阳落山,不说话,气氛倒也奇异地融洽。后来杨教授还旁敲侧击地跟她推销过他这宝贝徒弟,说他怎么怎么好,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了。虽然有点生性寡淡,但也不是个呆子,该说还是说的,又说他挺会照顾人的,人也沉稳,还说他这人虽然交过一个女朋友,分了后这些年就单身,没什么花边,她跟他保准他对她一心一意,云云云云,听得嘉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有一次,她实在烦不胜烦,就来了句:“他这么好,您自个儿收着吧。”噎地杨教授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似乎第一次发现她的节操也能这么没下限。
感情要能收放自如、自由选择就好了,世上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你再好,再好……可惜,也不是我心里面那款哪。
再说了,人徐方寒也不是那种会倒贴她的,人家虽然温润谦逊,但性子傲着呢。她可不认为见了两面,人家大发慈悲帮她解了一次围就对她情根深种了。那太也自恋了!
作为学生会干事之一,嘉言有些时候是生不由己的。比如,下个月要举行个欢庆会,部长要求她代表全体师生致辞,顺便在结尾的节目中跳一支探戈。
她哪里会跳舞啊?要是杉彤在,还能让杉彤教教她。她软磨硬泡,问部长能不能换别的。部长态度坚决,按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嘉言哪,为了咱们学院的全体荣誉,加油啊,我知道你是有舞蹈基础的。跳别的不配你的气场,也镇不住那些其他系的孙子,加油,我看好你。
看好你妹,真当她万能机器人哪。
嘉言被逼上梁山,只好参加了一个培训班,地点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栋商业旧楼里,租了一个大平层当教室。这楼很老了,其他层都是卖各种廉价旧货的,因为价格便宜,很受这一带学生的欢迎,经常能碰到熟人。
可是,嘉言没想到在学跳舞的时候还能碰上熟人。
“嗨,嘉言姐。”宋曼笑容宴宴地凑上来,“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和四哥还好吗?”
这本来是客套话,却像一根针似的,准确地插入了嘉言的心。这些日子,她原本都要忘了——她挤出一丝微笑,说:“我跟他掰了。”
“啊?”宋曼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不过看她的脸色,也识趣地不再问了。
嘉言不怎么想理她,但这姑娘是个自来熟,黏住她就不放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嘉言也不好给她没脸,只好有些不耐地应着。
宋曼说:“我有的话也许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四哥对你真没的说了。他那种人,从小众星捧月的,要换了别人干和他红脸,早被他修理了。”
“我该谢主隆恩吗?”
宋曼叹气:“你别这样。你说的那个什么韩璐,我也知道,就一消遣,也许连消遣都算不上,你别放心上。她那长相和性子,四哥能瞧得上才怪了,比我都差十万八千里呢。”
嘉言笑着没有说话。
宋曼说:“说实话,我觉得你才是他的正牌老婆,其他的,都只能算跳梁小丑。”
嘉言都被她说笑了笑,笑完后收起笑容,看着她,眼神严肃。宋曼被她这么看着,背脊不由就挺直了。
嘉言曲起来的手指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宋曼,我也得说,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天仙下凡,但多少也是个从小被追到大的抢手货吧。我不否认我喜欢他,但是,喜欢不能当饭吃啊,喜欢也不能当日子过。我之前糊涂过,但现在也想通了一点,喜欢不能当饭吃啊,我得想想以后的日子,得想想我的脸面。他这么多女人,对我也这态度,我还舔着脸凑上去,也太掉价了,让我那些个朋友怎么看我、让我那些追求者情何以堪哪?”
☆、第37章
宋曼看着眼前这个看着熟悉却又有点儿陌生的年轻女人,有好久都没有说话。而且,她有种直觉,白嘉言虽然态度随和,但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抵触她。
宋曼心大,但也有点儿小心机,不然的话,那么个农村的出生、单亲家庭的孩子,是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一方面,她挺喜欢白嘉言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一种感染力,影响着周边的人,说得直白点,就是天生的领袖,站人群里都发着光那种;另一方面,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她看得出来,白嘉言不喜欢她,甚至还无来由地讨厌。
理由不难猜,这么骄傲的女人,面对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上过床的女人,哪里能有好感哪?甭管她怎么讨好,只要她曾经和俞庭君有过那么一段,白嘉言就是看她不顺眼。
宋曼也不是个犯贱的人,人家不待见她她还使劲往上凑?于是,转身和其他人交谈了。她笑容甜美、待人亲和恳切,很快就赢得了一大帮朋友,围在一起谈今日的娱乐头条、谈最近流行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款式的鞋子……
教练进来了,嘉言正好做完热身,起身站到前面去。有人对她微笑,她也微笑回礼,既不过分亲切,也不显得疏离,让人很有安全感。
一对比,宋曼就显得有些热络过头了。
大家反而觉得白嘉言这样的人更适合做朋友。
宋曼在背后扁着嘴巴瞪她,有点儿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不料嘉言回眸一笑,正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宋曼呆立当场,猛地扭过了头,气得要爆炸了。这女的真不是省油的灯!你们这帮瞎子,都把大尾巴狼当白天鹅!
上了两个小时的课,嘉言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提了拎包就要走。后面有人叫她:“嘉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