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在这场无声的对弈中,俞庭君终于提前败下阵来,溃不成军。他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这个一脸冷漠的女人,真的是那个说着“以前也有男生为我做过这些,但是我从来都没有为别人做过。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肯让我这么做的人”的那个嘉言吗?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难以相信,不能不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她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在他发现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她时,她却抽身而退,一点余地也不给。这么多年,俞庭君第一次明白了哪个被他抛弃过的学姐的感受。这就是报应吗?
嘉言却懒得和他扯皮了,夺过他刚才拿过去的大包小包。
俞庭君嘴唇微张,怎么也开不了口,直到她等着的车来了,她拎着大包小包就要上车了,他终于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对不起。”
嘉言微微一滞,回头看他。
俞庭君从来没觉得这么难堪过。他从来没和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他姥爷。但是,这对于他而言像断头一样难以启齿的话,对她而言却无关痛痒。嘉言的眼神甚至还带着点探究,笑了笑,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哎呦喂,俞四少,你长进了,这是你的新套路?”
笑完后,她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上了公交。
门在他反映过来关上,就这么在他面前缓缓离开。
越来越远。
嘉言回过头,脸上笃定微笑的表情再也难以维持,抱着膝盖,泣不成声。车上寥寥几人都望着这个姑娘,哭得这样狠,像是天崩地裂一样,和那些电影里被心爱的人甩了的姑娘一样。不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谁狠得下这个心呢?
还有人发现,车后面有个青年一直追着车跑,大雨打湿了全身,黑发凌乱地扑在脸上,狼狈不堪,眼中都是痛楚。
只是,嘉言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
一次也不敢。
……
终于,那车开走了,上了高桥。俞庭君一个踉跄,跪倒在水坑里,就那么看着她车窗里的背影。
越来越远。
她终究是背向他。
他终于明白,这世上不是任何事情都是由着他的,有些错误,是难以挽回的。伤害永远都存在。可是……可是他那时候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伤害她每一分,最后都千百倍地报复在他自己身上。
可真是傻逼。
俞庭君笑了笑,艰难地爬起来,往回走,冒着大雨,沿着残缺不全的路缘石漠然地往回走。路过一个音像店,他听到里面放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首粤语曲子:“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停下步子。这曲子很简单,也很老了,小时候他姥姥给他唱过,那时候他不以为然,也不懂得,后来他姥姥哭着和他姥爷决裂,毅然返回台湾,他也不懂得。但是现在,当曲子放到“天南地北□□客”时,他终于明白,再也忍不住。
跪倒在地。
痛地不能自己。
他真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最愚蠢的混蛋!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40章
嘉言下了车,迎面却看到徐方寒撑
着伞在站台上。她很意外:“这么巧?”
徐方寒说:“不巧。”
嘉言:“?”
徐方寒说:“钱多多路上遇到老师,老师让我来接你。”
嘉言愣了两秒,都被气笑了:“她自己怎么不来?”得了,枉费她还这么关心她,这个没良心的。
徐方寒说:“钱多多脚崴了,在医务室。”
“这样啊。”原来是她误会那丫头了。
“走吧。”徐方寒看了看腕表,“四点我还有事。”
“好。”
回了寝室,嘉言又拿了伞去医务室接了钱多多回去。钱多多解释说她下车的时候没看路,一脚踩进一个坑里,就这么崴了,还是过路的好心同学扶她到医务室的。
嘉言说:“都让你小心了。”
钱多多说:“我哪里知道那里有个坑啊。”
嘉言说:“下次别这么马大哈。”
钱多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脚一伤,钱多多就在床上躺了两个礼拜,有事没事请个假,装可怜。老师看她那样儿,也不好勉强。嘉言就说她:“你这样,就等着挂科吧。”
钱多多就抱住她的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这不还有你吗?回头笔记借我看一下,作业帮帮忙哈。”
“笔记没问题,作业?那是做梦。”
“嘉言,阿言,小言言……”
“叫祖宗都没用。”
钱多多一脸哀怨地望着她。嘉言就笑了,过去揉揉她头发,转身回座位上,把方才打的饭给她送到床上,放到电脑桌上:“吃吧。”
钱多多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闷头扒起饭来。
那段日子她都在照顾钱多多,心里反而很充实,加上学业繁忙,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胡思乱想。闲暇的时候,杨教授常把她叫去聊聊家常,有时候礼拜天也把她交给徐方寒带出去见识一下。徐方寒读研时选的土木工程,毕业后就出国了,刚开始还在一些企业工作,后来就和朋友出来单干,偶尔也做一些私活,和业界很多大师级人物都有合作。
杨教授说,他这人特严谨,有时候简直就是深度强迫症,受不了偷工减料什么的,他那时出来单干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做的那家华企有一个项目的小区房屋设计都是让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给弄的设计图,乱七八糟,根本就是流水线出来的作业,完全不讲究房屋结构的合理性。
他去找老总,那老总还是他高中同学呢,以前挺好一个人,结果那时候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小徐呀,咱这是做生意啊,当然要做到利益最大化。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方面就转不过弯来呢?
徐方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当天就递交了辞呈,连那俩挂靠的证和几个微测量的专利都给撤了,算是和他彻底掰了。
嘉言听罢,竖起大拇指:“有骨气。”她扪心自问,搁她自己身上她绝对做不到,对这个人更多了几分好感和钦佩。
不过,这个人也有给她意外的时候。几次接触,两人也算半个熟人了,但是他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却在生活细节上很照顾人,比如一起工作研究时总会定时给她买下午茶、给她煮咖啡。嘉言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人是修养好的高冷款,但是某一日,她去他公司的时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他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压抑着不耐烦的怒气。
“我跟您讲,200万免谈,再加个‘0’还差不多。好了,不说了,就这样。”徐方寒直接把电话掐了。
嘉言在半开的门外轻嗽一声。
徐方寒回到看到她,叉着的腰才放下来,走到一边給她倒了杯水:“进来。”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嘉言走过去,把给他买的甜甜圈的盒子放到桌上:“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店,巧克力味和草莓味的合装,一起尝尝?”
他把水搁她面前,坐到办公桌对面,捞起眼镜架上:“我不吃甜食。”
“你可真无趣。”
徐方寒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