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谦瞪了她一眼,花吟斜着眼歪着嘴,摸着自个儿的下巴,又哼哼唧唧的烦恼了一回,又自我开解了一回,最后哈哈大笑,又没心没肺的跑走了,直奔她师父老人家而去。玉哥儿正在读书,师父像是在打坐,花吟疑疑惑惑的站了一会,搞不清师父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若说糊涂能这般安安静静的打坐却是少见的。花吟多少心里带了丝期盼,上前来,轻轻柔柔的喊了声,“师父?”侯了会没反应,花吟失望的正待离开,岂料老爷子突然瞪眼大吼,只吓的花吟一个后仰直接栽了过去,随后只见老爷子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的跑走了。花吟躺在地上半日没有动弹,哭笑不得,暗道老爷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惜了他一身的绝学,她虽是关门弟子,却也只学了些皮毛。
花吟正准备爬起身来,却见老爷子方才打坐的床肚底下似乎藏着东西,花吟只当是老头子从外头捣鼓来的脏东西,矮着身子爬了进去准备掏出来扔掉。却见是两个泥陶罐子,底座扁圆,宽口,盖了盖子。揭开其中一个,尚未看清里头的东西,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花吟恍惚了会,这才看清里头堆满了细碎的草药,用小指头再一拨弄,就见草药下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椭圆形,指甲盖大小,似玉非玉。花吟好奇心起,捻起两只拿在日头底下照着看,见里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米粒大小,眯眼细瞧倒像个虫子,正看的认真,那虫子突然快速的长大起来,眼看着就要冲破这层玉膜了,花吟吓了一大跳,忙将这古怪东西扔进陶罐里,盖好盖子。眼尾一扫,见被她一同掏出来的还有个灰布包,这会儿花吟小心了些,慢慢打开,见里头还有一层铁盒子,又开了铁盒子,原是《老邪笔记》,不过翻开了扉页却大不相同,上头用朱红笔写了两个字——蛊毒。
花吟惊异的瞪圆了眼,她虽跟随师父好几载,却不晓得他在这方面还有涉猎。又打开了一页,掉出一张字条来,捡起一看,原是师父在年前曾醒过来一次,担心自己中毒已深,恐将再难恢复神智,于是将这稀世宝贝“帝王雌雄蛊”托付给花吟,命她仔细养育,慢慢钻研其习性毒性药性等等。
花吟激动的心脏蹦蹦跳,她如今跟她师父越来越像了,见到疑难杂症,稀世良药都能兴奋的脸红心跳。恰在此刻外头传来老爷子欢呼着跑来的声响,花吟怕老爷子糊涂跟自己闹,忙将这一包东西用衣服下摆兜了卷在怀里蹑手蹑脚的走了。
却说另一头,自乌丸猛误碰到梁飞若不该碰的地方后,心里就不大得劲。虽然当时他只觉得是场挺不好意思的误会,可这段时间丞相大人微服私访,走街串巷,体察民情,他作为丞相府第一高手自然要贴身保护,只不过也是怪了,只要丞相大人从正阳大街过,他来来回回总能瞧见梁飞若。
俩人一对上,梁飞若就拿那种看“下流登徒子”的眼神又羞又愤的瞪他,刚开始乌丸猛也觉得挺对不住人家的,只装作没看见,可次数多了,乌丸猛就不得不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真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哎!真要是十恶不赦他也当得起,谁叫他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叫”冷面阎王“呢,只不过用这种看流氓色痞的眼神看他是几个意思啊!
他堂堂大金累世功勋乌丸家的嫡子,昔日天下兵马大元帅最寄予厚望的嫡亲孙子。他当得起阎罗杀神,却当不起“色”字骂名。
所以这日一早他不爽了,他来到正阳大街犹豫着要找梁飞若说清楚,他要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谁稀罕摸你!你要是再敢用这种眼神瞪爷,爷就戳瞎你的眼珠子!
于是乌丸猛在杀人灭口,戳瞎眼睛以及求得原谅之间纠结了许久。
后来花吟来了,她的嬉皮笑脸调侃嘲笑彻底激怒了乌丸猛。
于是乌丸猛当即下定决心,当断则断,不断则乱,他今晚就夜探梁府和梁小姐来个了断,先解释,解释不通就戳瞎眼珠子,如果瞎了还敢对自己胡言乱语,直接一掌劈死她!
主意打定,待子时刚到就悄悄潜入了梁府,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梁小姐的闺房。可是走到她的床头却见枕头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乌丸猛正疑惑,却听外头传来说话声,他身子一转就躲到了屏风后。
房门打开,小丫鬟提着灯走了进来,梁小姐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伸着懒腰,嘴里抱怨着,“表姐也真是的,谁的钱都想挣,三郎来和我爹说是去做善事,钱虽然是南宫大人家出的,可是他们家的又不是不义之财,这种时候她不想着出点义款就算了,还尽想着挣钱。”
小丫头回道:“小姐,您就别怨表小姐了,论人情这些年朱家帮咱们家的不在少,如今刚好得了机会,您引荐一把,反正南宫大人既然要赠药肯定是要从药商大量买进的,与其便宜了其他家,不若帮帮自家亲戚。如果这单子生意做成了,咱也能翻翻身,不叫朱老爷一直说咱们家老爷不会钻营过日子,只会败家啊。”
正说着杏儿推门进来,她膀大腰圆,力气大,手里提了两大热水壶不够,嘴里还咬着一壶凉水的把手,其模样怪异,引得梁飞若和小丫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丫头伺候着梁小姐将浴桶灌满了温热的洗澡水,也都是一面忙着一面打哈欠。
梁飞若看她们困的很,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洗洗早点睡吧,洗澡水明儿早起再来倒吧,我洗过以后也直接睡了。”
丫鬟们福了福都退了下去。梁飞若插了门栓,径自脱了衣裳,她性子泼辣干事利落,三两下将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个精光,而后一咕噜滑进了浴桶里。正当她洗的昏昏欲睡,眼睛要合不合,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却不知怎么地,突然就睁了眼,一眼瞧见一个高大的男人隐在暗处与自己面对面。
梁飞若当时三魂吓丢了七魄,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滑到了浴桶里。梁飞若洗澡的时候喜欢水多,所以她这一晕,头直接沉到了水下面。
乌丸猛本来一直躲在屏风后头,欣喜他左躲右闪没被来来回回忙个不停的小丫头看见,可谁知梁飞若一脱光跳进浴桶里直接将他的去路堵了个完全,乌丸猛耐着性子好容易看她似乎要睡着的样子,踮着脚尖就要偷偷溜走,岂料这丫头太精了,一睁眼两人看了个对面。
梁飞若晕了,乌丸猛一见人沉到了水里,当即也没多想,大手一抓又将她从水里拎了出来,但是梁飞若身子绵软,乌丸猛无奈只得空出两手掐着她的腋窝将她撑出浴缸,想了想不是回事,只得举着她送到了床上,然后撩开被子一盖。
只不过本来是要道歉,戳瞎眼睛,杀人灭口的,结果现在反而将人姑娘不仅看了个光,又裸着身子摸了两把。看来,这“色”字骂名,猛大人是注定要坐实啰!
☆、第九十七章 (二更)
梁小姐自那日晚上受过惊吓后,次日一早便病了,梁老爷这个半吊子大夫细细看了一回,也没诊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夜里着了凉,体虚发热,精力不济。
辰时朱大小姐也过来了,为的还是昨天跟梁飞若提起的让她牵线卖药那事,见表妹这般虚弱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她舅舅梁老爷也是个抹不开面子的,朱大小姐都懒得在他那里找不自在,又陪着表妹说了会闲话,看着她萎靡不振的脸,突然计上心头,寻了个借口出了门,四周找了一圈,喊了杏儿到跟前,贴着她的耳边,如此这般一说。
杏儿向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闻言只道是表小姐为了自家小姐好,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当即头也没梳衣服也没整理就飞奔出了门。
一路小跑到了丞相府,风风火火的拍打着大门要找花大夫。看门的小厮见是个鲁莽的丫头,问了名姓,找三爷何事等话,杏儿一一都回了。这小厮昨日上午当的值,确记得花大夫一早就离了相府回家了,按照以往的习惯花大夫都会在家里歇个一二日再回来,因此也没叫人去回话,直接推说不在府内。
杏儿着了急嚷嚷道:“花大夫昨儿个有事去了我们善堂,我听他亲口跟我们家小姐说回一趟家晚上还要赶回相府,说是最近事多。你这小子办事太不牢靠,明明都不确定的事,却躲懒说人不在,相府怎么会有你这样光吃饭不干活的人!”
小厮不服就回了一句,这俩人一来二回就吵闹了起来,小厮怒,气冲冲的就要关门,杏儿反推着门不让,后来又来了个小厮,结果这俩小子和杏儿旗鼓相当,竟僵持上了。
恰在这时,南宫瑾打外头回来,乌丸猛紧随其后。
南宫瑾一眼见相府门口闹成这般样子,眉头就拧了起来,乌丸猛上前一把抓开杏儿,正要撂开,将她重重摔趴下,一看手中的人,面上一愣,这人他认识。
南宫瑾一甩袖子,冷嗤了声,“不像话!”言毕长腿一迈,进了府内。
乌丸猛落在后头,看了看手中的杏儿,松了手,也没管她,抬步就走了。可是他刚迈开一步,杏儿突然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傻兮兮的笑着,“我上回见过您,能麻烦您进去叫花大夫出来吗?”
乌丸猛听到花大夫这几个字就烦,他现在烦她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南宫金氏昨儿下午跟他提了下,想将铃花许配给花三郎。乌丸猛直觉就不想同意,但拗不过南宫金氏一番美意,估计夫人也是看出来了,也没叫这个亲叔叔当即答复,而是说想清楚了再回复她,又替花三郎说了许多好话,因此他现烦花三郎烦得不得了!
乌丸猛打开杏儿的手还要走开,谁料杏儿这憨人,突然哇一声哭了,又哭又喊,“我们家小姐快不行了,你们都是好狠的人啊,你们见死不救啊,我们家小姐要是死了,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啊。”
**
乌丸猛提溜着花吟的领子将她从她的药舍里提出来时,她正在捯饬她新从疯老头那搞来的帝王雌雄蛊。乌丸猛冷不丁的飞进来,吓的花吟差点将装帝王蛊的泥罐给打碎。
花吟一颗心吓的七上八下的,岂料乌丸猛拎起她的衣领子就往外拉,花吟一路大喊。乌丸猛才勉强说了句,“有人要死了,叫你去看病。”
这话又把花吟吓的脸都白了,一面快手快脚的取了一应看诊的物品,一面又嘴快的将府内的人都问了个遍,乌丸猛都摇头否认,却也没说是谁。倒是花吟装好东西后,他上前一把将她夹在咯吱窝就飞走了。
花吟被乌丸猛带着起跳飞奔的时候,甚至还看到了南宫瑾背着手在院子内踱步,她不忘随时随刻拉拢感情,半空中挥手大喊,“大哥,好啊!”
到了大门外,看到杏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哭爹喊娘的抹眼泪。乌丸猛将花吟放下后,花吟晕了下,杏儿一眼瞧见上前一把抱住她,急喊,“花大夫你可来了,快点跟我走,我家小姐要不行了。”
花吟直觉不信,“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呀!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行了,表小姐说了您是神医,请了您药到病除,您要是不去,我们小姐就死定了。”杏儿拉着花吟就跑。
俩人跌跌撞撞刚走几步,突然乌丸猛突然厉声“喂”了下。
吓的花吟脚下一顿。
乌丸猛板着脸,表情很不好看,“打起精神好好看,若是人死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花吟心说,那是我好姐妹不用你说我都会好好看啊,不过什么叫人死了,我也不用回来了?你这样威胁我?我大哥知道吗?
花吟心内腹诽,杏儿却不容她多说,有力的胳膊一扯就将花吟拉着一溜烟跑走了。
到了善堂门口,花吟都快累断了气,她抱着善堂的大门,气喘吁吁,连连摇手,话都说不全了。
朱大小姐在善堂的正厅等了许久,此时见人来了,不由的迎了上去,“哟,花大夫来啦。”
花吟虽喘的还不能说话,但一见这朱小姐昨日还对自己凶巴巴的,今天就笑吟吟的迎上她了,委实惊奇了下。
却说杏儿站在边上急得不得了,也没给她二人说话的机会,拦腰就将花吟抱在了怀里,红着眼睛道:“花大夫你少吸一口气又不会死!我们家小姐可等着救命呢!”言毕抱着她就冲进了内室。
只惊得善堂正厅一应的闲杂人等个个惊掉了下巴。
那梁小姐本就无大碍,不过心病罢了,驱了房内众人,一会狠的咬牙切齿,一会又自轻自贱,纠结着毁了清白是否要寻短见,正天人交战,只听得外头吵闹异常。
她探了头睁了眼往外一瞅,就见贴身女婢杏儿将花大夫从外头拦腰抱了进来。
梁小姐惊吓过度一时忘记了反应,只不错眼的看着傻掉了。
花吟是医者,虽然一片杂乱,可是她一眼看去,第一反应就是观察梁小姐的气色,虽匆匆一瞥,却已然肯定无甚大病,于是扬脸一笑打了个招呼,“梁小姐好啊!”
梁飞若这才反应过来,心病还未去掉,一时见了心上人接受不了,一撩被子就盖住了脸,嗡嗡的喊道:“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花吟不明所以,走上前来,柔声安慰道:“梁小姐,你怎么了?”
梁飞若不说话。
花吟本就是女孩儿,心思自然细腻些,见状隔着被子轻轻的推了推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你告诉我,我替你开解开解。”
梁飞若一听这话,益发羞愧难当,只盖着被子咬住唇默默流泪。
花吟见人好好的,不似杏儿说的那般严重,也放了心,于是站在边上,慢慢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