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岭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宁一山。花吟拿着药方说:“西岭,你将这药方送到金国去,要快!虽然这方子还很粗陋,但救人如救火,你叫那边先用着,若是能研究出更精简有效的方子,再给那边送去。”
郑西岭应了声好,花吟没空和他废话耽误时间,冲他一挥手就走了。郑西岭将那药方拿在手里看了眼,折了几道就要命亲信送去金国,宁一山却陡然抽了去。
郑西岭不解,看向他。
宁一山不紧不慢道:“郑将军,要不这差事交给在下来办吧。”
郑西岭摆手,“金人粗鄙蛮横!你一个书生过去,怕是讨不得好,我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行了。”
宁一山抖了抖手中的方子,意味不明的笑了,“那可不一定,如今可是金人求着咱们。”
大燕关与蓟门关中间就隔着一条何谷渡,宁一山先是回了驿馆,修书一封命人急送回京,随即就在郑西岭派遣的副将等十几人的护送下去了大燕关。
因为之前有了第一张方子做铺垫,大燕关的金人将领对宁一山颇为热情,全然不似之前的冷眉冷眼,半信半疑。
金人将领一脸的讨好,感激万分的样子,“请问这位大人可是有了根治这瘟疫的方子?”
宁一山道:“有是有了。”
金人大喜。
宁一山道:“不过这方子可不是说给你们就给你们的,我要见你们王上。”
金人将领身后有人按耐不住稍稍拔了剑。
宁一山不冷不热的呵呵一笑,道:“你们就这么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的?只不过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也没用,因为这张方子根本不在我身上,而在……”他点了点自己的脑子,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279章 眼见
话说耶律瑾班师回朝后,因为帝王蛊的作用,在花吟昏迷的同时只来得及下了道口谕,急招乌丸猛返京,又任命了几位亲信做协理大臣,就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穿过阴暗幽深的甬道,入眼一片敞亮,耶律瑾用手挡在额头,适应了会,才睁开眼,宽阔的大街,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耶律瑾警觉地四下看去,身后的甬道不见,他有一丝惊慌,面上却愈加冷肃。这里是大周都城,而自己正站在周国最繁华的正阳大街,但让他奇怪的是那些人仿若看不见他似的,他心内千回百转,正要上前试探着搭话,却见有人笑闹着撞了过来,他正要偏开身子,却见那人直直的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耶律瑾拧眉片刻,忽然意识到,难不成自己正在梦中?他早年时常被噩梦缠身,每每仿若身临其境,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真实,他沉默片刻,忽而想起一事,四下里到处寻找起来。
不远处锣鼓喧天,鞭炮声,孩童们尖叫追逐嬉闹声,霎时热闹了半条街,百姓齐齐向街道两旁涌去。耶律瑾不受影响,独自立在正阳大街上。就听有人喊了起来,“晋安王娶亲啊!”“谁家女子有这样的好福气啊!”“你不知道啊?南宫丞相的义妹啊!听说早年入宫一直在太后跟前尽孝,颇得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眼下年纪不小了,这才撮合了这门婚事。”“听说是纳侧妃。”“侧妃都这么大排场啊?”“给丞相府面子呗。”
耶律瑾不解,义妹?他的义妹不是宫中的婉妃么?他哪有那么多的义妹?还嫁了凤君默!
这般想着也随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前行,果不多时,真个到了丞相府,府门洞开,张灯结彩,而自己正一脸笑意的迎在门口。
耶律瑾有一瞬间的茫然,自己好端端的站在人群中,那人又是谁?
啊,那人可不就是自己呢,明明脸上带着笑,眸底深处的冷意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耶律瑾觉得这梦古怪急了,又四处张望了起来,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可能不出现啊,在哪呢?她在哪呢?
新娘子被背了出来,入了花轿,耶律瑾本想离开这喧闹的婚礼现场,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南宫瑾眸中一闪而过的彻骨冷意。耶律瑾心头一惊,鬼使神差的竟想知道那新娘子到底是谁?因此也跟着上了花轿。
花轿很宽敞,不过再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自然是拥挤不堪了,但耶律瑾仿若一缕魂魄般无身无形并不占地方,他往新娘子身边一坐,她的身体就穿透了他的身体,乍一看去,竟有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奇妙暧昧。
离的近了,一股浓烈的熟悉感迅速蔓延至他的四体百骸,仿若在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是谁了,但情感上又当即否定了。
耶律瑾只觉得心头怒火滔天,恨不得一把揪下她头上的喜帕看清她的脸,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但他的手只是穿过喜帕,连一丝儿风都没有带起。
到了晋安王府,打了轿门,一截红绸牵引着俩个新人。耶律瑾亦步亦趋,脸色阴沉的浓如墨汁。
夫妻对拜后,新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凤君默只在新房待了一小会就急匆匆出去应酬宾客去了。独留下新娘子被贺喜的婆子夫人们打趣。
耶律瑾也不走,就坐在屋内的角落内,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
新房内的人少了,丫鬟们让新夫人先吃点东西填一填肚子,新娘子轻嗯了声。
耶律瑾只觉耳尖一动,心脏一颤,待她掀了红盖头,耶律瑾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她一定是被逼迫的吧?一定是的!
即便丫鬟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引得她染红了双颊,眸中溢满欢喜幸福之色,耶律瑾仍不愿相信,暗道:“她太会做戏,这副模样只不过是骗人罢了。”转念一想,一定是梦里的这个自己逼迫了她,一定是的!
宾客尽散,夜阑人静,凤君默被丫鬟婆子们搀扶着入了新房。
花吟忙忙迎了上去,将他扶到床上,伺候了他梳洗更衣,替他拢好被子,耶律瑾在边上看的分明,心内气的呕血。他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装的,一定是装的。
待丫鬟婆子们悉数退了下去,凤君默酒精上脑,睡的昏天暗地,花吟则坐在他边上,秋水般的眸子盈满柔情蜜意,她白玉般的手抚过他的脸庞,那般的轻柔小意,仿若供奉着珍宝一般。
良久过去,她盯着凤君默的睡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亦如耶律瑾不错眼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终于,她不再看他,一转头间,已是泪盈于眶。
耶律瑾最是见不得她流泪,当即就走上前试图替她拭干泪水。她却双手合十,直直的跪在地上,虔诚而卑微,“老天爷啊!谢谢你!真是太感激你了!即便我曾诅咒过你,怨恨过你,但直到今日,我所受的苦所遭的难也都值了,因为我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即便他心中另有所爱,我不在乎,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朝夕相伴,哪怕他石块顽石,我亦有信心暖化他。老天爷啊……”泪水仿若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她抽噎不止,仿若受尽了万般委屈终能发泄,但她不敢大声的哭,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只压抑的哭的胸腔震动。
耶律瑾冷眼瞧着她,心里既是愤怒又是心疼,只恨不得将她按在怀里,不管不顾的带走。但他做不到,只能阴沉着脸看着她。
花吟哭了好一会,擦干了泪,一展笑颜,道:“瞧我,竟高兴的哭了起来!老天爷,我现在觉得太幸福了!真的太幸福了!我相信我一定会幸福下去,一定会的,我们会比很多夫妻都幸福,会有很多孩子,到那时,儿孙绕膝头,我夫妇二人也会相扶相持相伴到老。”她流下最后一行清泪,郑重其事的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卸了妆,脱了嫁衣,而后小心翼翼的慢慢的爬到床内侧,将自己缩成一团,试探了几下,想搂住他的脖颈又不敢。
耶律瑾被狠狠的刺痛了眼。
凤君默却在这时,翻了个身将她捞进怀里,嘴里呢喃了声,花吟面上僵了下,但很快舒缓开来,一只手慢慢探了过去,也抱住了他的腰。
耶律瑾再也看不下去,心内一口恶气,恨不得掐死这对奸夫淫、妇。奈何他胸臆之间愤懑的几欲呕血,却发泄不出,只能逃也似得离开了此处。
他走不多时,花吟幽幽一叹,抚着凤君默的脸说:“唉……你心里惦着念着的永远是孙蓁,就连梦中也念着她的名字,到底何时我才能在你心中占一处角落。”继而缓缓闭了眼,也跟着睡了。
耶律瑾一路失魂落魄,不知不觉竟来了相府,莫名的,心内涌出浓烈的恨意,他暗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亲手将她嫁了出去!”
相府内漆黑一片,已经过了三更天,该睡的早就已经进入了深甜的梦乡。
他看到了病痛不止卧病在床的母亲,又在主院看到了妇人打扮的小郡主风佳音,窝在她怀里的还有个两岁大小的男童,耶律瑾又惊又奇,却也没多想,匆匆离开。最终,他在一处贴满了大红喜字的小院子找到了南宫瑾。楠木床,层层纱幔,还有梳妆台,耶律瑾一眼就看出来是女子的闺房,拧眉想了下,陡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花吟出嫁前临时布置的闺房。
他瞧见南宫瑾坐在小小的圆桌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桌上的灯芯,眸色冰凉如水,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仿若雕塑一般。
不一会暗卫进来,将晋安王府的情形事无巨细,一一详述了。
半晌,南宫瑾说:“下去吧。”
就这样?耶律瑾愤怒了,你这混蛋,既然都派了人过去,怎不将她给绑回来!她爱着凤君默又怎样?我的女人,就算是亲手毁了,又岂容他人染指半分!
耶律瑾怒火滔天,恨不得跟自己同归于尽!
却见南宫瑾冷笑一声,“你终是得偿所愿了,我却有些不开心了,既然是盟友,就要一路走下去不是?你要的幸福,我偏不叫你称心如意,你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言毕,施施然起身,举起灯烛燃了罗帐,烈火汹汹,迅速蔓延,他冰冷的眸子亦燃了火,仿若能将这天下人烧成灰烬的地狱烈火。
耶律瑾看清了自己,惊的怔住了。
这是自己?
是自己……吗?
陡然间,他就醒了,一个宫人一不留神瞧见了,惊喜万般,喊出了声。瞬间周边围满了人,有太后,兰珠嬷嬷,朝中大臣,还有太医,隔着一圈人,幽冥子亦沉着一张脸不悦的看着他。
耶律瑾捏着额角,说:“我睡了多久?”
“足足两个多月。”太后心疼的拉住他的手,“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旧疾复发了?”
“两个月?”耶律瑾想也不想,诘问道:“花吟呢?她可是嫁给凤君默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四下里霎时没了声响,众人面上神色各异,太后虽然从不过问朝政,儿子的私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那是因为她儿子是个有主见的,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索性就让他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