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吼我,唐擎风和月牙他们在外头都听到了。”
夜怀央不急不火地跟他打着太极,门扉上确实也有两个影子张来望去的,可他看都没看,只寒着脸问道:“你到底上不上药?”
“上还不行嘛……”她噘着嘴把腿分开了些,神情虽然坦荡,却禁不住血液一直往头顶冒,不消片刻,娇容已布满红霞。
好在楚惊澜虽然训她训得凶,下手还是很轻的,药膏抹上去非但没有刺痛感,反而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再加上他指尖的薄茧,触感甚是奇妙,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涂完药之后楚惊澜擦了擦手,稍稍抬眸,见她快要睡着便唤来月牙为她穿上寢衣,自己则去沐浴了。月牙捧着东西进来,瞧见自家小姐伤成这样不知有多心疼,穿衣时越发小心,弄了好久才出去,刚好也到了该休息的时辰了,楚惊澜从内室出来便弹灭烛火上了床,谁知睡下之后夜怀央不停地翻来覆去,他顿时拧起了眉头。
“乱动什么?”
夜怀央嘟哝道:“怎么睡都不舒服……”
楚惊澜冷哼:“非要跟着上靖州,怪谁?”
不跟着来,难不成坐在家里担心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夜怀央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言明,而是用调笑的口吻说:“怎能不跟?你我新婚燕尔本就不该分离,更何况靖州素来盛产美人,不看紧了夫君你,万一带个娇妾回去怎么办?”
“那恐怕不出三天就会被你弄死。”
“夫君还真是了解我。”
夜怀央一阵娇笑,又向楚惊澜偎紧了些,楚惊澜也由她缠着,不知不觉大半边床都被她占了去,还响起了细微鼾声,他仿若未闻,静静阖目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央宝有没有走光给王爷看到……我拒绝回答(~ ̄▽ ̄)~
☆、第44章 刺客
后来的路途都十分顺畅,他们也就重新坐回了马车,尽管越往北走风景越是不同,但看久了也会乏味,正好楚惊澜和裴元舒在谈论有关靖州邓家的事,夜怀央便竖起耳朵听着。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邓氏作为在太.祖皇帝时被分封并承袭至现在的异姓王,俨然已经成为一方霸主,先帝在位时曾经下狠手整饬过几次,都未能斩草除根,楚桑淮即位后大肆挥霍银两,又沉迷于酒色,根本就没管过靖州局势,所以邓氏的不轨之心就像那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了。
岭南紧挨着靖州,又是水土丰饶之地,难免被人觊觎,再加上白行之那件事导致朝廷与岭南守将常欣闹得很不愉快,在邓氏的屡屡劝诱之下她已经暗中投靠了他们,所以邓氏在岭南圈地屯兵之事她完全当做不知道,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反抗了。
这一连串的麻烦事是楚桑淮解决白家时根本没有想到的,所以他才会如此震怒,可实际上早就有人料到了这一切,那就是岳廷。
也不知道他之前跟裴元舒说了什么,反正他一路都很淡定,楚惊澜看在眼里,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裴卿对于靖州之事有何良策?”
提到公事裴元舒顿时来了神,讲话也不磕巴了,句无冗词,有条有理。
“回王爷,微臣认为既然我们是打着考察吏铨的名头去的,不如就按照这个来,看看对方出什么牌再说。”
“不错。”楚惊澜缓慢地推盏向前,眼底滑过一抹赞赏之色,“邓天贯知道我们的底牌,我们却不知道他的,如此情形下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裴元舒弓着身子接过那杯清茗,浅啜了一口方道:“除此之外,微臣尚有另一件事想请教您的意思。”
“何事?”
“想必您也知晓微臣祖籍岭南,自入京取仕以来也一直与同籍官员有所往来,所以在岭南还算有些人脉,趁此机会微臣想与常欣见上一面,若能规劝她迷途知返,邓氏等于失去了一大助力,于公于私都对我们有利。”
茶盖在楚惊澜手中不停地旋动,他却抬起头看了裴元舒一眼,悠悠道:“计划不错,就是危险了些,如果常欣与邓天贯通了气,我们怕是别想走出靖州了。”
“所以微臣才想请王爷做决定,无论结果如何,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裴元舒蜷起身体叩首,楚惊澜把他虚扶起来,道:“裴卿不必如此,此举虽是兵行险着,但只需一个小技巧便可大大降低风险,无需你拿命去搏。”
“微臣愿闻……”
话至一半,骏马扬蹄长嘶,车子刹停在半路,杯盏翻倒,茶水四流,夜怀央更是控制不住地朝前跌去,楚惊澜及时伸手将她捞回了怀中,旋即凝目望向帘外。
“擎风,怎么回事?”
唐擎风的声音异常低沉:“爷,有点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两旁树林之中蓦地蹿出十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了马车,那些人步履轻盈如燕,几乎听不见声响,可利刃出鞘的摩擦声却格外清晰,劈霜斩风般划过众人的耳帘,让他们瞬间凝了脸。
“看来我这辈子还真是跟刺客结了缘了,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夜怀央冷冷一笑,旋即下达了指令,“辞渊,务必把活口给我留住了,我倒要看看又是谁在搞鬼!”
“是,小姐。”辞渊沉声应下,握着剑就跳下了马车,唐擎风紧随其后,似两道异色闪电般劈入了战局。
树影婆娑,林深寂寂,本是宁静悠远的秋色却被这刀光剑影搅得支离破碎,那充耳不绝的兵器相击声惊得鸟雀扑翅乱飞,小兽四散奔逃,一道道血痕划下来更是比漫山遍野的枫叶还要红,腥味飘进马车里,月牙忍不住俯身作呕。
裴元舒虽然没经历过这等场面但毕竟是个男子,加上他早就明白此行不会太顺利所以心里还是有准备的,见到月牙如此立刻递了条手帕过去,回头再看夜怀央,沉凝的面容上竟是毫无惧色,当下便佩服起她的胆量来。
再看另一头,辞渊和唐擎风两个人虽然武艺精湛,可黑衣人总是想方设法绕开他们直奔马车,仿佛十分确定目标就在里面,他们一边抵挡着猛烈的进攻,时不时还要回身拦下冲过防线的人,久而久之便被压回了马车边上,行动范围变得极为狭小。
“在这坐好,别往外探头。”楚惊澜叮嘱了夜怀央一句,转身就下了马车。
唐擎风见着他出现顿时惊道:“爷,您怎么下来了?”
楚惊澜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心中已大致有数,随即吩咐道:“尽快解决,无须再留活口。”
夜怀央闻言柳眉一剔,立刻从车里钻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前方林子里闪过一簇寒芒,她想都没想就扑到了楚惊澜身前,紧接着一支利箭穿过繁密枝叶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嚣声疾风般射向了她胸口!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尤其是辞渊,当场就呼吸一滞。
他是练武之人,看得无比清楚,箭势如此迅猛定是含了千钧之力,只要被击中就是五脏俱裂的下场,更何况瞄准的还是心脏……
电光火石间,楚惊澜迅速伸出手将夜怀央拂至一边,另一只手精准地攫住了箭羽,整个人被那股力道掼得连退了数步,待站定之后,掌心已是鲜血淋漓。
“惊澜!”夜怀央立刻跑过来捧起他的手,眼中满是恐惧,“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快让我看看!”
楚惊澜反手把她往车上一推,道:“回去坐好。”
她不肯走,反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裹住他的手,奈何皮肉都翻开了,根本止不住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经此变故之后唐擎风和辞渊陡然生出了默契,一人挥舞着大剑卷起万重剑气袭向黑衣人,细如牛毛,厉若剔骨,另一人趁黑衣人被逼退之际径直掠向了树林中,未过多时,一具尸体就被扔到了面前。
黑衣人亲眼目睹同伴之死,霎时愤怒地攻了回来,岂料辞渊和唐擎风双剑合璧威力难挡,连削带斩将他们逐个击破,仅仅半盏茶的工夫就结束了这场战斗,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再无半点儿声息。
“月牙,快,快把金疮药拿来!”
夜怀央还处于烈火煎熬之中,楚惊澜已敛手入袖,顺道拖着她一起上了马车,道:“擎风,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务必到达靖州。”
“属下遵命。”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狂飙,提早到达了靖州南部的小城,他们先去了医馆为楚惊澜治伤,然后才去客栈落脚,辗转了几个时辰,在焦虑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之下,夜怀央体力不支地睡过去了。
楚惊澜尚在外间与唐擎风谈话。
“爷,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但要留个活口还是没问题的,您为何……”
“用不着。”楚惊澜转着手里的青瓷药瓶,眉目间一片淡到极致的笃定,“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我们快到靖州的时候来,分明就是想嫁祸于邓天贯,还需要猜是谁么?”
唐擎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您让我赶紧进靖州,到这里之后那帮刺客即便想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了,以那人的性格而言,定不愿意冒着被邓天贯发现的风险鲁莽行事的。”
“不排除邓天贯也有这样的想法,暂且把那几十名影卫调回来吧,无须提前到锦关城做布置了,等我们到了那儿再说。”
“是。”唐擎风拱手行礼,随后离开了房间。
月落参横,夜色已深,楚惊澜坐在圆桌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起身去休息,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眸心一跳,疾步踏入了内间,发现夜怀央丢了魂似地坐在床上,娇容苍白,浑身被湿汗浸透。
“怎么了?”
楚惊澜在床沿坐下,那只裹满绷带的手霎时进入了夜怀央的视线里,她怔怔地盯着,随后把头埋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我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