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忿忿地念着,却终究挡不住困意来袭,可是被楚惊澜压着转不得身,便扭着头这么睡过去了,拧劲儿不知有多足,楚惊澜俯身看着她,唇边带出一缕轻快的笑意,尔后轻手轻脚地扳正了她的睡姿,再翻身躺平,重新把她挪进了怀中。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他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裴元舒就启程了,在影卫的掩护下悄悄的离开了锦关城,一路扬鞭飞驰,于傍晚时分安全抵达岭南,刚进城就直接冲去了边防大营。
常欣对他的到来不是不吃惊的。
作为邓天贯暗地里的盟友,她早就知道朝廷派人去靖州查探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几天之后其中一人会出现在自己的营帐里,单枪匹马,坦坦荡荡,令她一时半刻间竟然猜不出他的来意。
“裴兄,你这是……”
裴元舒咚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沉声道:“青卉,我来晚了!”
两人本就是同乡,他一开口叫的又是常欣的小字,这下即便常欣有再多的顾虑和防备都消去了三分,当下就迈步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道:“裴兄这是做什么?要折煞我不成?”
裴元舒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而已。”
闻言,常欣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一脸懵懂,“是皇上……让你来的?”
“正是如此。”裴元舒目色深远,充满了难以撼动的坚定,“之前白行之祸乱岭南,又有白氏一族在王都为他遮掩,所以根本没人清楚这边的情况,致使皇上误以为你逆行犯上。后来真相大白,皇上又碍于白氏的势力只处死了白行之一人,之后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前些日子将其连根拔起,这不,立刻就派我过来了。”
常欣仍处于懵懂之中:“派你来做什么?”
裴元舒长叹一声,似在叹她不明上意。
“当然是来抚慰和嘉奖你的,先前皇上受白氏所迫,让你多有委屈,现在白氏已除,自当还你清白名声,你要理解皇上的难处,毕竟山长水远,许多事情有奸臣从中作梗,难免会让青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蒙屈,皇上也是痛心啊!”
常欣狠狠一震,不敢置信地问道:“皇上……当真是如此说的?”
“还能有假?”裴元舒眼睛一瞪,似在怪她不知礼数,又见她实在不信才拿出了怀中的书信,“喏,你自己看吧,门下省下达的表彰公文,这楚国上下怕是没第二个人有你这份荣宠了!”
常欣急忙拆开信封,仔细阅览了数遍,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吗?她这么多年总是败在夷族手下,尽管是白行之搞的鬼,可他死后皇上也没有再次重用她,她一度以为已经被朝廷弃若敝履,卸任只是时间的事,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帝为了除去白家而不得已为之,她真是太糊涂了……
糊涂到与邓天贯狼狈为奸。
此时此刻,常欣心里已是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裴元舒在边上看得分明,于是进一步推波助澜。
“瞧你,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行了,这里也没外人,我不会跟皇上说你没跪下谢恩的。”
“裴兄,我……”常欣反应过来,被他逗趣的话弄得有些想笑,却又抹不开忧虑,脸色看起来格外纠结。
“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靖州了。”
裴元舒拍拍她的肩膀就准备要走,她却反射般地抓住他说:“你去靖州做什么?”
“奉旨考察吏铨。”裴元舒笑了笑,容色却有些惨淡,“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家里这边就仰仗你来守护了。”
换作旁人肯定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常欣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她早就听邓天贯说过他们去那的真正目的,也知道以裴元舒的能耐肯定能查出些什么,到时候邓天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再入靖州,必是死路一条!
她下意识地阻止了他。
“别回去了,直接回王都吧!”
裴元舒失笑道:“都这么大人了,说话还跟小孩子似的,王爷还在锦关城等着我呢,我可是任务都没完成先来找的你,要是回去晚了该挨骂了。”
说完,他振开袖袍就要走,手将将挨到帐子上,身后陡然传来一声低叫:“你别查了,邓天贯会杀了你的!”
裴元舒身形一滞,仍是背对着她,半边脸埋在薄翳下,竟现出沉重的苦笑来。
满池的游鱼,选哪条来钓,又何时上钩,王爷果真算得分毫不差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2016年10月15日(周六)正式开V,届时从22章至48章为倒V章节,看过的宝宝们不要买错了啊!
当然,老规矩,入V当天三更,喂饱你们~
☆、第49章 危机
四十九
天有四时,其景各不相同,春水流泽,秋月扬晖,而锦关城长年低温,最常见的乃是西岭素雪和苍翠寒松,还有那弯百姓引以为傲、永不结冰的瑰月湖。
“邓天贯邀请你去游湖赏月?”
夜怀央看起来似乎有点诧异,手里捧着的书也缓缓放回了腿上,楚惊澜坐在桌案边查看着影卫呈上来的调查报告,也没详细说,只浅声问道:“只有我们和邓家,你想不想去?”
“好啊。”她答得痛快,眸中却飘过一缕忧色。
裴元舒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邓天贯是不是已经察觉了,越是这种看起来随意无害的邀请越是要小心提防,她说什么都不会让楚惊澜独自前去的,可坏就坏在要上船,不知她能不能克服那个该死的心病……
罢了,看临场发挥吧。
转眼,入夜。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总算是停了,一轮玉蟾高挂天幕,饱满而明亮,让人甚是欢喜,马车行在路上夜怀央撩起帘子看了几次,可很快就被纷涌而入的寒气打败了,转过身就缩进了楚惊澜怀里,像是冻得不行。
“北地是不是比这儿更冷?”
楚惊澜点头。
“那你下次去记得带上我。”夜怀央笑眯眯地把手伸进了他的大氅,环住他的腰细声说,“我以后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有我在不怕冷。”
楚惊澜睨了她一眼,揶揄道:“躲在我大氅里面的小棉袄?”
“讨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夜怀央偷偷掐了下他的腰,自己却忍不住咯咯直笑。
笑闹间马车已悄然来到瑰月湖畔,只见数十盏羊皮冰灯悬于栈桥之上,光线朦胧,风中摆荡,尽头的水面上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舫,远远就能瞧见上头的古铜色船舷和琉璃彩灯,映得四周一片亮堂,满目生辉。
楚惊澜牵着夜怀央从栈桥走过,极目远眺,湖面上还有许多已经离岸的船只,衣香鬓影穿梭其中,丝竹歌舞不绝于耳,热闹至极,看来冬日游湖还真是这边的习俗。
邓天贯收到下人的禀报立刻带着妻子从船舱出来迎接他们,在瞧见夜怀央的一刹那,他眼底蓦然闪过了惊艳的火花。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他不是不知道楚惊澜身边有个美妾,可没想到竟出落得如此妩媚,粉颈细腰,桃颊丹唇,处处引人遐思,还有那双难以忽视的凤眸,波光流转间不知有多勾魂摄魄,他瞬间就被吸走了神思!
旁边的邓林氏面色微僵地轻咳了一声。
邓天贯霎时反应过来,挂起招牌笑容弯身行礼:“臣携妻参见王爷。”
王妃二字提都没提,看来是真不知道夜怀央的身份。
不过这也不奇怪,外人对夜怀央嫁给楚惊澜的事本就怀有诸多疑问,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的猜测都基于一点——夫妻不睦,这是远近皆知的事,所以邓天贯根本没想到楚惊澜会带着夜怀央出来,更遑论与她如此亲密,眼前的女子应该是他成亲之前就有的妾室吧。
殊不知他此番误会正合两人心意,楚惊澜是觉得隐藏身份对夜怀央来说安全些,夜怀央却是乐得好玩,于是两人将错就错地默认了。
“此处没有外人,岐阳王无须多礼。”
“是。”邓天贯略一侧身,将通往游舫的路让了出来,“王爷请。”
楚惊澜微微颔首,旋即牵起夜怀央往船上走去,途中经过悬空的跳板时夜怀央的步履明显一顿,楚惊澜回头看去,她正盯着那片光华涌动的水面不放,冷风拂过,娇躯似乎晃了晃,他立即攥紧了她的手。
“怎么了?”
夜怀央骤然回神,扯开唇角冲他笑了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