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笑容满面的命令,“请胡姑娘过来见见三太太。”没过多久,一个身穿月白褙子、身材苗条的女子由侍女引领着进来了,体态虽风流,却微微低着头,很是谦卑恭谨的样子。
杜氏和何氏连说带笑的,眼看着何氏就要同意留下这胡姓女子了。
这是位绣娘,而且这位绣娘的技艺提高之后若能绣出佳作,云家要向太后进献的生辰礼就有了。指点胡女这件事情,何氏做为云家的三太太,如何能够推托。
云倾忽然拿了两个字块,蹬蹬蹬往何氏身边跑去。
何氏正笑问胡女:“敢问姑娘的芳名?”
“奴是小家之女,父母也没给起什么好名字,在家里便叫做大妞。既到了三太太这里,还请三太太赏个名字,奴感激不尽。”胡姓女子细声细气的说道。
她话还没说完,云倾已到了何氏跟前,小脸绷得紧紧的。
“阿稚,怎么了?”何氏见宝贝女儿过来,别的事且顾不上,弯下腰肢,关切的询问。
云倾不说话,把两个字块塞到她手里。
“这孩子什么意思?”杜氏莫名其妙。
“我也猜不出来呢。”何氏笑道。
她一边应酬着杜氏,一边拿过云倾塞给她的字块看了看,“丽,晶,这两个字阿稚刚刚认识了,对不对?”
云倾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靠在她膝上,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丽,晶,丽,晶。”何氏伸手揽过宝贝女儿,把两个字块又念了几遍。
“胡丽晶,狐狸精,嘻嘻。”何氏身边一个名叫晴霞的侍女掩口而笑,“狐狸精啊。”
晴霞这么一说,其余的侍女们也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胡丽晶”原来是陪着笑脸的,这时笑容却凝固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却又发作不出来。
别说“胡丽晶”了,就连杜氏也窘迫之极,面皮通红。
“狐狸精啊。”云俏虽然不敢明打明的跟着凑热闹,眼眸之中却是笑意荡漾了,忍也忍不住。
云佳平时谨慎惯了,心中也觉可乐,但当着杜氏和云仪的面是半点也不敢放肆的,低头认认真真的看起字块,对这“胡丽晶”的说法和侍女们的笑声竟是充耳不闻。
“胡丽晶”是杜氏带来的人,她在三房被笑话了,杜氏脸上也无光。云仪平时是位孝女,若有人惹了杜氏她定是不依的,这时候却不便开口为杜氏说话------她是个娇贵的姑娘家,晴霞说的是“狐狸精”,侍女们笑话的也是“狐狸精”,姑娘家听到这种话如何能够接口,岂不是自贬身份了么?
云仪略一思忖,和云佳一样专心研究起手中的字块。
“胡丽晶”泪珠盈盈,就要哭出来了,杜氏又是难堪又是尴尬,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伸出手来,看样子要拍桌子了,要发脾气了。
何氏忙握住她的手,笑道:“大嫂,这是晴霞这丫头的不是了,阿稚不过随手捡了两个字块过来给我看看罢了,这丫头怎地口没遮拦,排暄起胡姑娘来了?且不说胡姑娘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单凭胡姑娘是大嫂带过来的人,晴霞也不能这么大胆啊。”一边安抚着杜氏,一边嗔怪晴霞,“你这妮子真是素日被我惯坏了,竟敢轻薄大太太带过来的人,还不快过来赔罪?”晴霞何等机灵,笑着对杜氏曲曲膝,嘴甜得跟吃了蜜似的,“奴婢一时失言,还请大太太恕罪。这也是大太太性情宽厚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奴婢才敢在大太太面前自在说话呢。”冲杜氏赔过罪,又向胡女福了福,“方才是开玩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胡姑娘是温柔知礼的好女子,你不会见怪的,对吧?”语气便随意多了。
胡女心中愤恚,脸上却不好带出来,勉强笑了笑,声音微如蚊呐,“奴岂敢见怪。”晴霞伸长耳朵听了,抿嘴笑道:“大太太,胡姑娘都不怪奴婢了,您也饶了我吧。”何氏啐道:“呸,看把你能的,这般轻轻巧七便想逃过惩罚不成?便是大太太肯恕你,我也不肯,定要重罚的。”
“大嫂,你说咱们如何罚这丫头方好?”何氏握着杜氏的手,殷勤相问。
杜氏心里也不知把何氏和晴霞这对主仆骂了多少遍,勉为其难的笑了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晴霞也是无心之失,弟妹,算了吧。”
何氏勾唇一笑,“我原要重重罚她的,既然大嫂替她讲情,不敢驳了大嫂的面子,这次暂且饶了她吧。”叫过晴霞训斥了几句,“这次大太太恕了你,下次断断不可如此,知道么?若有下次,绝不轻饶。”晴霞规规矩矩跪下叩头,“谢大太太-恩典,谢三太太-恩典,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杜氏看着这主仆二人惺惺作态,真是气得鼻子快要冒烟儿了,可她想到这次来的目的,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把心头的火气压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这狐媚子甩给三房,否则将来一个不小心,大房又要多个姨娘了,后患无穷。”
“弟妹,指点胡姑娘书画的事你要上心啊,这可是咱们云家的正经大事。”杜氏微笑道。
云倾本是靠在何氏身边的,这时却攀到何氏腿上,偎依到了母亲怀里撒起娇。
何氏轻轻拍了宝贝女儿几下,嘴角含笑,语气温柔似水,“大嫂你也看到了,我家阿稚现在真是很缠人,胡姑娘就算真住到三房,恐怕我也是均不出功夫来教她的。大嫂,不如胡姑娘还住在你那里吧,我每天趁着阿稚小憩之时过去看望大嫂,顺便和胡姑娘探讨书画之道,如何?”
何氏的话意,就是不肯留下这“胡丽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