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这些话小女孩儿不应该听,不过大家都以为云倾听不懂,也便没有在意。
“三嫂,我拿位美女,跟你换样东西如何?”程氏头颈高昂,面带微笑,散慢悠闲的问道。
“那要看什么样的美女,换什么样的东西了。”何氏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是位绝色美女,才貌双全,且善吹萧。”程氏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开玩笑似的,“这样的美女何止价值千金,三嫂换幅前朝逸士的画给我便好了,人物或是花鸟,悉听尊便。”
“会不会吹萧倒无所谓。”何氏语气也极为随意,笑的很是温柔,“只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美女?若像四弟妹这般姿容,莫说一幅画了,便是十幅八幅,我也是愿意的呢。”
“你……”程氏被噎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脸皮紫涨,呼吸急促。
她说拿美女换画,本来是在给何氏出难题,谁知何氏这么连说带笑的一反驳,她一下子被贬低到了尘埃里,成了能用来换画的女人,跟物件儿似的!
“我娘口才真好!”云倾听的大乐。
程氏霍的站起身,看样子是气急败坏了,何氏笑道:“四弟妹站着做甚?请坐。”程氏胸脯起伏,气的更狠了。
何氏既然占着上风,云倾便不着急,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点心,一边饶有兴致的观战。
她随手拿了块酥饼,咬了一口方知里面夹有青红丝,她向来不爱吃青红丝,便放到了一边。
云俏本就满心不高兴,这时又见程氏和何氏不和,一心要下云倾的面子,走到云倾面前掩口笑道:“六妹妹你这样可不对啊。咱们云家的姑娘少爷三岁时候便开始背诗了,‘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家里的长辈,学里的老师,哪位不教导咱们要惜福,要爱惜粮食,不许糟蹋浪费啊?”
“六妹妹身子还没大好呢。”云仪皱起眉头。
“别的事也就算了,糟蹋食物肯定是她不对,《治家格言》里可是说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云俏得意洋洋,滔滔不绝。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云倾听到这句话,大怒。
前世云倾偶尔有一回不慎将半块糕掉在地上,她生性-爱洁,掉在地上也就不吃了,命小丫头拿出去喂鸟雀。这本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偏偏云俏最爱生事,到学堂的朱老师面前狠狠告了她一状,说朱老师才教过《治家格言》,云倾便有意糟蹋粮食,可见这书是白读了。朱老师因此打了云倾十下手板,云倾被打得小手又红又肿,好几天都握不住笔!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桌子上还放着半盘点心,云倾从何氏怀里挣出来,蹬蹬蹬跑到桌前,伸出两只小手奋力抓起又白又嫩的糯米豆沙馅儿点心,尽数糊到了云俏脸上!云俏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顿时热闹起来了,白的是糯米皮,红的是豆沙馅儿,绿的是青丝,黄的是桂花瓣,暄暄嚷嚷,精彩纷呈。
云俏尖声叫起来,“你在我脸上抹了什么?这是我的脸啊,你瞎抹什么?”
云倾哪里理会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异常严肃,两只小手却不闲着,卖力的在云俏脸上抹来抹去,像做画似的,务必要均匀好看。
论起年纪云俏要略大一点,两人个子却差不多高,众人见她俩面对面站着,一个惊惶失措,尖叫连连,另一个严肃平静,只管涂来抹去,不由的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阿稚,别这样。”何氏走到云倾身边,柔声命令。
她虽这样命令了,却没动手制止云倾,任由她继续在云俏脸上“作画”。
杜氏对云俏这庶女本来不太在意,也没有什么怜惜之心,不过她正在嫉恨何氏,自然而然便想帮着云俏了,忙紧跟着走过来,“这像什么样子?六丫头快停手,不许对你姐姐无礼。”谁知她才走近一点,云倾张着两只沾满碎屑的小手便要冲她身上抓,吓得杜氏慌忙后退,“别,我身上这件是刻丝褙子,宫里赏下来的,珍贵万分,说什么也不能弄脏……”
情形更诡异,也更好笑了。
云仪等人从没见过云倾这么发“病”,也从没听过云俏这振聋发聩、响遏行云的尖叫声,一时间都有些发昏。王夫人气得发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杜氏和程氏都顾不上跟何氏斗气了,忙道:“母亲千万别气着自己了,小孩子不懂事胡闹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云仪和云佼才想起来过去劝解,“六妹妹,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她们虽然过去劝架,可是云倾手上不是点心皮就是豆沙馅,小姑娘哪有不爱干净的?劝归劝,却不肯离得太近弄脏了自身,所以她们只管劝,云倾只管不听。不仅不听,她还变本加厉,从盘子里又抓了把点心,硬生生填到了云俏嘴里。这么一来,云俏的尖叫声变成了呜咽声,眼里更是连泪花也呛出来了。
“好久没做坏人了,还是做坏人舒服啊,还是做坏人痛快啊。”云倾在云俏的脸上尽情涂抹,心中生出畅快之感。
人之初性本恶,欺负欺负坏人,感觉真好!
王夫人、杜氏、程氏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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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涂涂抹抹的尽兴了,胡闹够了,顺手在云俏胸前擦了擦手,擦得干净了,小脑袋歪了歪,偎依在何氏怀中。
云倾跟个孩子似的靠在何氏怀里,云俏咧着嘴要哭,嘴里有东西又哭不出来,泪水横流,把脸上白白红红的物事冲得东一道西一道,又难看又狼狈,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程氏似笑非笑看了看何氏、云倾母女,“三嫂,你女儿可真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