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爷、何氏有片刻沉默。
云仰站起身,“四王子是来找韩伯伯就医的。我先去接待一下。”云三爷点头,“去吧。”云仰告辞了先出去,云倾偷眼瞅瞅自己的父母,殷勤的道:“爹爹,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毛姐姐昨天才讲我的,可好笑了。”
她把毛莨昨天告诉她的笑话讲了出来,云三爷和何氏很给面子的笑了几声,云三爷心疼女儿年幼懂事,柔声道:“阿稚,出去玩会子吧。爹爹累了,想躺一会儿。”云倾又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方告辞出去。
何氏过来替云三爷掖掖被角,低声道:“燕王来的那天你还昏昏沉沉的,我便没仔细告诉你。阿晟这个孩子……唉,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和燕王完全不同。我没出去见燕王,不过听我弟弟和韩三哥说了,燕王大半生都在边境征战,戎马倥偬,脾气大概暴燥了些。阿晟不想跟他回燕地,情有可原。”
云三爷疲惫的闭上眼睛,“燕王脾气暴燥,和咱们并没相干。他是藩王,我是文官,八竿子也打不着。可阿晟天天上咱家来,我却不喜欢。芳卿,我不愿阿稚和燕王府的王子走的太近了。咱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我不愿让她有一天面对燕王那样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王爷。”
何氏“嗯”了一声,“我也不愿意。不过阿晟是个好孩子,伤了他也不好,慢慢来吧。横竖两个孩子还小,等阿晟回了燕地,也就分开了。”
云三爷道:“对,走了也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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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坐在高高的台阶上,两手托腮,眺望风景。
下面种着几株红枫树,枫叶流丹,火红耀眼,灿烂而温暖。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拾级而上。
云倾面前出现一袭锦缎长袍的下摆,湖水般湛蓝的颜色,隐隐有云龙纹闪动,深沉高贵中又透着温柔宁静,看上去赏心悦目。
抬起头,一张俊美而熟悉的面庞,眼神明亮如星。
“四王子。”云倾轻笑。
陆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叫我阿晟。”
云倾不语。
陆晟低声道:“我母亲姓晟,咱们才见面的时候我在生我爹的气,便说了我母亲的姓氏。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云倾扭过脸,认真的看着他。
陆晟神色诚恳,“其实我姓陆名晟,表字思晟,你还和从前一样叫我阿晟,好么?”
他生着双美丽的眼睛,清澈如秋水,璀璨如寒星,目光深邃,像要看到人心里去。
云倾忽地有些心慌,转过头不敢看他,轻声道:“那个,天上的明月真圆满啊。”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一颗心不由的怦怦乱跳。
前世她和陆晟聚少离多,陆晟又有几分冷酷,两人之间的情话其实少的可怜。“天上的明月真圆满啊”,是有一年中秋他们很难得的团聚在一起,她很害羞的对陆晟说了这句话,陆晟目光热烈,有火焰在燃烧,“明月圆满,人也要圆满,对不对?”
“他会说什么?他会说什么?”云倾紧张得手心冒汗。
陆晟比云倾更紧张,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我该告诉她什么呢?全部的实情么?”
他回府之后看到已经没有呼吸的云倾,痛苦得几乎发疯。云倾正当花季,他不相信她是自然而然在睡梦中离去的,自然要追查她的死因。几经查考,发现王后送了云倾一种番邦进贡来的香料,而这香料和云倾日常所用的面脂相搭配,便是致人死命的毒-药了。陆晟进宫质问王后,并当着燕王的面挥剑斩下她的人头,那又怎样呢?云倾终究是被她害了,救也救不回。
燕王暴跳如雷,扬言要亲手杀了他。但他真的把刀递到燕王手里,把脖子伸过去,燕王到底也没下得了手,扔下长刀,痛哭流涕。
他不光杀了王后,还杀了王后的儿子、燕王长子陆普,和燕王残暴凶狠的二儿子陆复。老三陆旦宽厚恭谨,安恬好让,陆晟便没有赶尽杀绝。
燕王年老,无力制衡他,他杀了王后、陆普、陆复之后,反倒要立他为储君了。
他就要登上权力的顶峰,却因为云倾的离开而痛苦不堪,夜不能寐。他一件一件翻看云倾的遗物,在云倾一个锁着的首饰盒子里发现一个小册子,上面零零星星记录了云倾这些年来的心事历程,看到云倾两次面临死亡威胁时的恐惧和惶惑,陆晟潸然泪下。
他的倾儿经历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啊。
陆晟和燕王一样是铁打的汉子,但情到深处,也是会哭的。
被泪水打湿的纸笺上“善明寺”那三个字映入眼中,陆晟心头一振,几乎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