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笑了,算准了,卫昭找她,她娘不能不给面子。
“母亲,我也想去。”傅书湄小心地看着傅书言,对杜氏道。
傅书言没想到,她六姐姐横插一杠子,这个六姐姐怎么就看不出眉眼高低,她没想带她,连提都没提,还往跟前凑。
傅书言若往日带上姊妹们倒也没什么,不过这一回不行,傅书言在杜氏开口前,朝着傅书湄笑眯眯地道:“这次卫姐姐只请了我一个人,下次,我跟卫姐姐提提,以后出门带上六姐姐。”
委婉拒绝,傅书湄眼神很失望,宋氏不满,心道,不就上个街,有什么稀罕的,不去更好,省得花钱。
几个人正说着,门口丫鬟喊了声,“轩哥下学了。”
宋氏不等丫鬟动作,抢先掀起帘子,傅明轩进屋,杜氏道:“你洗洗手,我让丫鬟们端饭。”
傅明轩看了傅书言一眼,傅书言背人眨眨眼,傅明轩会意,什么都没说,丫鬟打水洗脸。
杜氏已经吩咐人把饭菜摆在东屋炕桌上,杜氏的贴身大丫鬟银翘进来回道:“请爷用膳。”
傅明轩拔脚往外走,刻意看了傅书言一眼,傅书言悄悄溜下炕,走到东间屋,傅明轩提箸,看旁边站着的丫鬟,道:“这里不用侍候,你出去吧!”
丫鬟退出去,傅书言蹭到他炕桌对面,涎脸呵笑,傅明轩道;“是你撺掇卫姑娘,让廷昶逃课,领着你们出去玩?”
傅明轩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傅书言腹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给高璟当伴读,时日久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傅书言干笑,“什么都瞒不过三哥,求你别告诉别人。”
傅明轩瞪了她一眼,拿起一个松瓤鸡油卷,“就廷昶好脾气,由着你们性子闹,廷昶耽误课,陪你们玩?以后别闹廷昶,明知他不能拒绝你胡闹,没事总欺负他。”
傅书言心里翻了几个白眼,脸上表情巴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她要是把她的计划告诉三哥,三哥准不能答应。三哥古板正统,阴险小人所为不屑做。
傅明轩突然想起道:“听丫鬟说,你从我那里拿了几本书,是你自己要看吗?”
傅书言情绪放松,出门的事揭过了,道;“是你妹妹自己看,三哥不会舍不得借?”
傅明轩瞅瞅她这个妹妹,跟府里的姐妹不一样,小脑袋里不知整日想什么,不过他还没迂腐到像长辈们要求女孩只看《女诫》《内训》。
说了句,“你三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看不懂的来问我。”
傅明轩很有大哥哥样,傅书言两手一拍,“正有此意!”
傅书言回到西屋,杜氏看看她,道;“兄妹说悄悄话,什么事背着人?”
“朝我哥借书。”
“别看乱七八糟的书,没的淘气。”杜氏的思想就是她这个朝代妇女的典型,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出嫁后,相夫教子,以夫为天。
“老爷回来了。”门口丫鬟话音没落,傅鸿已揭帘进来。
“今儿都在,这么齐全。”傅鸿好像心情不坏。
傅书琴放下针线下地,杜氏侍候丈夫宽衣,夫妻隔着炕桌对坐,傅鸿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衫,难掩珠玉之色,风流俊美,却并不显阴柔。
杜氏道;“老爷吃饭了?”
“在外间吃了。”傅鸿说着,朝宋姨娘的肚子看去,宋氏扶腰,朝前一挺身,秀了一下孕肚。
杜氏泛酸,傅鸿关切地说了句,“你平常要小心,没事在屋里呆着,别到处走动了。”
“婢妾不去别处,就早晚来太太房里请安。”
傅书言睨眼这个姨娘,给杜氏点眼,杜氏早晚让她立规矩,她大概心里早就不满。
傅鸿瞅着杜氏,杜氏懊恼,不自在,傅书琴没好眼睛看宋姨娘,宋姨娘佯作看不见,一副坦然模样,终于在老爷跟前给杜氏颜色看看,折腾她这么久。
屋里没人说话,一个童稚的脆声传来,“父亲这段日子忙,没回后宅,母亲寂寞,想姨娘陪着说说话,姨娘见天躺着歪着,大厨房得母亲吩咐,阖府除了老太太,要吃什么都先紧着姨娘,言儿看姨娘快走不动道了,
弟弟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傅书言边说,大眼睛在宋氏身上上下打量,宋姨娘朝她看过去,她夸张地咧了一下嘴,“姨娘生下弟弟妹妹,身上的肉是不是就掉了。”
杜氏嗔怪,“你小孩子家,胡说什么,涨上去的肉,能说掉就掉吗?肚子瘪了,肉还贴在身上。”
宋姨娘心堵,她本来身材娇小,怀孕的月份不大,身材像球一样,傅鸿已有一个嫡子两个嫡女,一个庶女,三房人丁兴旺,宋氏若生男,锦上添花,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劳。
傅鸿的心里活动傅书言不得而知,不过傅鸿看向妻子目光柔和,安抚道:“宋氏是应该多出来活动,将来好生,你一个寂寞,没事唤她过来陪你解闷。”
傅鸿对不住妻子,拿小妾添坑,宋姨娘自认倒霉,这下可好,杜氏过了老爷明路,更把她不知怎么折腾,又得罪了主母,日后有的罪受。
傅书言一箭双雕,暗点他父亲留恋外头的女人,解了她母亲围,讽这个姨娘怀身孕,吃香喝辣的,身材变样,走两步道还抱怨。
傅鸿没在多看宋姨娘一眼,对傅书琴道;“琴儿,听说你每天晚上来你母亲房中学女红。”
傅书琴脸红,嗫嚅道;“女儿笨拙。”
杜氏赶紧替她遮掩,“师傅都夸琴儿,最近很用功。”
傅鸿不以为然道;“理亲王府不缺针线上的人,磨炼下性子而已。”
屋里人除了傅书言都眼睛一亮,宋姨娘沉不住气,问:“老爷是说五姑娘要嫁去理亲王府?”
傅鸿方才一时说走嘴了,把话拉回来,“理亲王见我口头上提了一嘴,两个孩子还小,过一二年再说。”
杜氏听说,欢喜地道;“如果真是这样,敢情好,理亲王世子从小对我们琴儿好。”
傅书琴满面羞红,手揪着衣角。
傅鸿的话对傅书言震动挺大,父亲半吞半吐,但以父亲的性格,没有定准的事,轻易也不会跟家人说,虽说此前有心里准备,傅书言还是觉得心惊,难道姐姐和高沅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吗?
她亲姐姐还是像上世一样难产而死,即便侥幸躲过,理亲王府抄家灭门之祸,躲不过。
傅书言郁闷,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晚间,傅书言把第二日出门穿戴准备好。
次日上午,傅书房派出去等在大门口的小丫鬟跑来,“姑娘,卫姑娘的轿子来了,说不进府了,等在大门口。”
傅书言已穿戴整齐,把那张描绘花样子的纸,揣在衣袖里,带着贴身丫鬟檀香,步履匆忙往前院走。
卫昭的轿子停在傅府门前,傅书言一露面,卫昭从轿子里伸出头,朝她招手,“言妹妹。”
卫廷昶骑马伴随轿子一侧,卫廷昶穿着一身玉色袍子,骑在马上,比同龄的男孩子要高出半个头,眼睛不大,挺有绅,圆脸,看着喜庆,憨憨滴,看上去心无芥蒂,笑容真诚,“言妹妹。”他没想到傅书言这么快出门,以为还要等一会,像她妹妹出门啰嗦。
傅书言移开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呼吸一窒,高璟,身体笔直端坐马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绸袍,发束白玉冠,晨光打在他脸上,肌肤润泽如美玉,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夺了天地间所有光华。
二人下马,傅书言走到跟前,蹲身一福,叫了声,“璟哥哥、昶哥哥。”
高璟清楚的看见这小姑娘看见卫廷昶的喜悦,待目光转向他,微微一愣神,粉白小脸僵住,瞬即,唇角上翘,眼底却没有笑影。
小姑娘伪装得很好,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他不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还是有几分不痛快。
“妹妹们要去哪里?”卫廷昶问。
“上次去的南塘商街。”卫昭答道。
南塘商街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傅书言知道哪里有京城最大的金氏绣坊,绣坊的工匠都是从江南请来的绣娘,苏绣手艺堪称一绝。
“走吧!”高璟一声,打马先行。
傅书言上了卫昭的轿子,两人同乘一顶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