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韫复又叩头,“谢娘娘赏。”
“起来,不用多礼,以后是一家人。”惠妃入宫几年,看尽各种各样的人,一眼能看出傅家大姑娘本分老实,虽说不太对她脾气,但一想自己弟弟的德行,母亲主张娶的姑娘是对的,若找个厉害的,还不把许国公府闹得乌烟瘴气。
惠妃对大姑娘傅书韫亲昵客气,又看眼傅府这两个小的,稍大点的姑娘标致,小点的姑娘顾盼神飞,显得傅家这位大姑娘相貌平平,毫无出彩的地方。
“母妃,听说言妹妹来了。”人未到声音先到。
修宁公主提着裙子跑上殿,看见傅书言奔她过去,傅书言蹲身,“拜见公主。”
修宁公主拉着她的手,“言妹妹,我不稍信你还不来。”
惠妃嗔怪,“你看你哪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别让傅家姑娘笑话。”
“母妃,我要跟言妹妹出去玩。”修宁公主趴在她耳边嘀咕,“高昀那小子我派人送信,正在进宫路上,一会教我们学骑马。”
傅书言听见高昀要来,很开心。
惠妃慈爱地笑着道;“去玩吧!”
傅书言跟修宁公主先到皇宫马场等高昀,不大一会,傅书言就看见皑皑白雪地一个颀长的身影,高昀身披一件大红羽缎狐狸皮的鹤氅,鲜艳夺目,一道明丽的风景。
高昀奔跑过来,站在傅书言面前,跑急了气喘,“言妹妹,你来了,想学骑马。”
修宁公主在旁插嘴道;“骑马、射箭,都想学。”
高昀憨笑,讪讪的,“骑射我的功夫不好。”
“一般的师傅教我们足够了。”修宁公主不介意。
傅书言和修宁公主两人各自挑了一匹小马,傅书言怕冷,穿棉衣,厚墩墩的,在高昀帮助下,费劲爬上马背,傅书言赧然一笑,“昀哥哥别笑话我笨。”
高昀站在雪地里,锦袍玉带,足蹬粉底鹿皮靴,束发嵌宝白玉冠,垂下淡金冠带,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阳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眉如墨画,唇角弯成优美的弧度,“言妹妹不笨,姑娘家没胆识的,连马都不敢碰。”
高昀牵着傅书言的马,溜了一圈,修宁公主可以自己单独骑马。
高昀松开缰绳,让傅书言自己遛,修宁公主骑在马上,趾高气昂,“昀小子,你怎么不给你姑姑牵马?专为言儿牵马。”
高昀争辩道:“言妹妹刚学。”
修宁公主跟傅书言马头并排缓行,修宁公主问;“言妹妹,你现在都学什么?”
傅书言刚开始紧张,跟修宁公主并行,精神放松,“在我们府上私塾学女四书,还学歌舞,别的没学。”
当朝皇帝已老,修宁公主是最小的公主,老皇帝的皇孙都比她大,修宁公主在深宫缺少玩伴,惠妃得宠,一干妃嫔嫉妒,惠妃不许她去别的宫里玩,修宁公主孤独寂寞,跟傅书言脾气相投,道;“言妹妹,我过了年去南书房读书,你做我的伴读如何?”
皇子皇女到年龄都要去南书房读书,只不过分开教,教导皇女读书是宫里的女官。
皇女们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傅书言求之不得,“承蒙公主看得起言儿,言儿当然愿意。”
“我回去跟我母妃说,母妃会答应的。”
雪后,空气骤然变冷,傅书言抓缰绳的小手冻红了,高昀注意到了,对修宁公主道;“两位妹妹,我们回宫暖和暖和。”
修宁公主摸摸脸颊,冰凉一片,“好,回宫。”
修宁公主常骑马,娴熟地溜下马背,傅书言第二次骑马,还有点不敢,高昀搭着她的手,扶着她下马。
高昀触手傅书言冰凉的指尖,握在手里,傅书言感觉高昀指腹的柔软,掌心温热,一会,就把傅书言的小手捂热乎了。
三个人回宫,惠妃跟傅书韫和傅书琴闲聊,问问庆国公府情况,兄弟姊妹几个。
惠妃看一个个冻得小鼻尖通红,赶紧吩咐太监,“升两个炭火盆,烤烤,去去身上的寒气。”
宫里的地龙烧得旺,一会大衣裳就穿不住,脱下来,穿着里面夹袄。
惠妃问;“三个人做什么去了,冻成这样才回来?”
“马场骑马。”高昀道。
惠妃宠溺地看着女儿,温婉地笑道;“你别把傅家姑娘吓坏了,堂堂公主,哪还有公主的样子。”
“我和言妹妹投缘,母妃,我要言妹妹做我的伴读。”修宁公主撒娇地摇着母亲的手臂。
惠妃略一沉吟,每个公主都有个伴读,庆国公府和许国公府是亲家,傅家七姑娘看上去机灵,既然是亲戚,总比找一个外人当伴读好,公主喜欢她,愿意一处玩,随她心意,遂道;“等我回了你父皇,请旨傅七姑娘当你伴读。”
傅书言赶紧站起身,拜倒,“臣女傅书言谢惠妃娘娘恩典。”
傅书琴听妹妹要当公主伴读,跟着高兴,朝妹妹挤了一下眼睛。
高昀拍手,高兴地道;“太好了,以后可以跟言妹妹一处玩了。”
杜氏带着三个姑娘从皇宫出来,坐在车里里,傅书琴告诉母亲妹妹要给公主当伴读的事,杜氏欢喜,“回去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高兴高兴,你三哥是世子伴读,你如今又要做公主伴读,这是国公府的荣耀。”
杜氏暗想,惠妃娘娘深得皇帝宠爱,修宁公主皇上视为掌上明珠,言儿成了修宁公主的伴读,以后身份抬高了,将来找婆家,眼界高了。
杜氏回府,到老太太上院,把好消息跟老太太说了,孙女的好事,老太太比谁都高兴,把孙女搂在怀里,笑的合不拢嘴,“七丫头没白进宫,挣了个公主伴读回来。”
杜氏道;“咱们家跟惠妃娘娘的娘家许国公府是亲家,有这一层关系,言儿沾了光。”
傅书韫闻言,低头,羞红脸,惠妃娘娘今儿对她和气,傅书韫本来对婚事的不满,进宫后惠妃娘娘对她另眼相看,家人跟着体面荣耀,心里的郁结慢慢散了。
杜氏晚间看见傅鸿,把女儿选做公主伴读的事说了,傅鸿脸上有光,一儿一女皇宫伴皇孙、公主读书,开阔眼界不说,接触皇家的人,身份提升。
傅鸿想得比杜氏远,道:“给言儿多做几套衣裳,进宫读书不比府里私塾,你把宫里的规矩和厉害关系都跟她交代清楚,那些人该巴结讨好的,那些人躲着,那些人是得罪不起的,莽撞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惹麻烦。”
傅鸿官场一套教导女儿,杜氏想女儿年幼,一下子记不住许多,好在年后,还有一个多月入宫,慢慢说给她知道。
年前,打扫除尘,傅老太太上房焕然一新。
傅四老爷派去柴氏娘家的人回来,傅四老爷问;“见到太太了?”
派去柴家的是一个妥当的傅四老爷信任的老家人,答道;“没看见太太,柴家不让老奴见太太,让老奴捎个口信给老爷,说天寒地冻的,行走不便,太太开春天暖上路,余下的什么话也没说,也没留老奴。”
傅瑞捏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跳,冷声道;“到底还是不回来,你下去歇着吧!”
老家人下去,傅瑞坐着不动,良久,待气平了些,才往老太太屋里去。
傅老太太一听柴家的话,早已料到,阖眼,半天睁开,“柴家不懂事,不能怪我们傅家心狠,出了年,我给你张罗纳个妾,不用去接她了,她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傅瑞休妻的念头在心里滚了两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腊月二十三、二十四祭灶神,转眼到了除夕,阖家吃团圆饭,饭后阖家围炉守岁。
傅家一群孩子,女孩以大姑娘傅书韫为首,在西暖阁里吃着瓜果零食,炕桌上散着瓜子、核桃、榛子、板栗、红枣,梅子、荔枝、几碟子糕点,新栗藕粉桂糖糕、雪花酥、松糕,蜜饯金枣。
姑娘们跟大人们一起守岁。
到子时,傅书言哈气连天,傅书锦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勉强支撑着。
一会,傅书言窝在炕上睡着了,傅老太太命丫鬟桂枝过来看看姑娘们。
桂枝回到堂屋,笑道;“七姑娘偎在炕上睡了。”
傅老太太笑道:“衣裳没脱,睡不舒服,把她叫醒,脱衣裳好好睡。”
丫鬟们叫醒傅书言,傅书言迷迷糊糊脱了衣裳,跟傅书锦两个穿着中衣,躺在南炕上睡了。
其她几位姑娘东倒西歪,没有精神,强撑着不好意思睡。
大年初一,祭祖,阖府上下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儿孙们给长辈们拜寿,要压岁钱,下人给主子拜年,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