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公主又小声道;“你知道她为何自尽?她当日受了夷人的糟蹋,他父亲逼着她自尽。”
战乱而死,不奇怪,她父亲逼着她自尽,可见古人重贞操的程度,韩金秀的父亲是因她辱没了家门,逼死亲生女儿,全了自家脸面,颜面比性命还重要,战争残酷,人也变得残酷。
傅书言从宫里回府,走到三房,听见母亲屋里姐姐傅书琴的声音,傅书言三步两步揭开门帘进屋,大声叫,“姐。”
“妹妹。”傅书琴从炕上站起来,朝她走过来,挎着她手臂,姊妹俩一同坐在炕沿边,“妹妹,听说你进宫去了,打听六妹妹的消息?”
傅书琴的话音未落,冯姨娘一头撞进来,不顾杜氏在跟前,急忙拉住傅书言,问:“七姑娘,你六姐姐是死是活?”
不管出身多么卑微,冯姨娘是一个母亲,对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冯姨娘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心心念念六姑娘傅书湄,傅书言看她担心,忙道;“姨娘别急,六姐姐没事。”
冯姨娘听了这句话,立刻朝西拜了几拜,“谢菩萨保佑,保佑六姑娘平安,我在菩萨跟前许愿,六姑娘没事,我自此吃斋念佛。”
杜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在跟前,想起还没有消息的二姑娘和八姑娘,心中感伤又庆幸。
冯姨娘拜完,忙道;“这么说六姑娘好好在宫里?”
傅书言实话实说道;“我去找了后宫总管王宝全,后宫里死了不少人,他说查了里面没有六姐姐,说有人看见六姐姐当日卷了金银细软带着傅家陪嫁过去的两个丫鬟从西门出宫去了,再也没回来。”
冯姨娘听见六姑娘没死,高兴一场,现在又听说傅书湄逃出宫没回来,复又担心起来,“这么说姑娘没看见六姑娘?六姑娘能不能路上出点什么事?如果平安,为何不回皇宫?流落在外?”
傅书言宽慰道;“姨娘,关起门我们自家说,现在东宫里就剩下太子妃和太孙妃,六姐姐回来,有什么好处?”
冯姨娘不傻,一下明白了七姑娘的意思,暗想,是呀!六姑娘又回到宫里,东宫连个男人都没有,问鼎九五之尊是没戏了,回到宫里守活寡,一世不能见天日,这样一想,反倒不想六姑娘回宫里,当初奔着给东宫开枝散叶,承袭皇位,现在树干没了,哪里还有树枝。
嗫嚅道;“姑娘说的是这个理,不过六姑娘一个女孩家,流落在外,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不敢想下去。
这谁能说得准,傅书言只好劝道;“夷人赶出中原,恢复清明盛世,没什么担心了。”
话虽如此说,可大伯父、二姑娘和八姑娘,高昀、廷昶哥,那么多人失踪了,现在太平了,应该回来了吧!为何都没有一点消息?
这时,冯姨娘的的丫鬟进来,“姨娘,和哥的奶娘来说和哥大概昨晚冻着了,鼻子不透气。”
杜氏道;“冻着了,用点小药,找个大夫来看看,别耽误了。”
冯姨娘匆匆忙忙回屋去了。
傅书琴看冯姨娘走了,对傅书言道:“妹妹,你姐夫说还请关五娘来,教我们姊妹马上和地下功夫,用于防身,之前只学了个皮毛,你姐夫说艺不压身,万一遇急,好歹能应付一阵,就像这次如果遭遇危险,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傅书言正有此意,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姐夫目光放得长远,我正想跟姐姐说这个事,皇宫被夷人毁损,不少地方修缮,皇宫里的人也死的死,跑得跑,一时半时的难以恢复,我学堂里短时日不能开课,干呆着耗时间,不如学点有用的东西,有备无患。”
杜氏跟丫鬟收拾东西,逃难时带不走的古董摆设,事先都找地方藏好,夷人进来,没有翻出来,杜氏把一个官窑烧的红釉玉壶春瓶摆到紫檀多宝阁上,听见姊妹俩对话,道:“舞枪弄棒的小心着点,闺阁小姐不像男人皮糙肉厚的。”
姊妹俩对望了一眼,母亲不反对她们学武功,大概突然打破了安稳日子,对母亲有很多触动。
傅书琴笑着朝杜氏道;“母亲开明,不反对我姊妹学武功。”
杜氏把玉壶春瓶摆好,退一步,看摆放正没有,道:“我一想起这段日子,担惊受怕,你姊妹弱质女流,不能跟男人相比,学点本事,紧要关头,能自救。”
傅书言笑道;“母亲从前不接受,现在想明白了,就比谁想得都通透。”
杜氏笑骂道:“少跟我贫嘴,答应你学,晚膳前回来,别镇日懒在你姐家里不回家。”
傅书言每日一早过英亲王府,英亲王府有个马场,姊妹俩上午学骑射,中间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心喝茶水,下午练剑和短兵器。
傅书言让府里做粗使的婆子,把屋子后院收拾出来一块空地,每日清早开始练剑。
傅书言练剑时,知儿跟在身旁,拿个树枝照着姑娘的样子比划,傅书言练了一阵停下,月桂把一条手巾递给她,道;“姑娘快擦擦,秋凉,看闪了汗。”
傅书言看知儿手里拿着树枝边琢磨边比划,道;“知儿,你喜欢学功夫是吗?”
知儿一个收势,看着还蛮那么像回事,道;“奴婢也想像姑娘一样学本事,夷人再打来,奴婢就不怕了。”
月桂道;“关师傅说了,学武要有天分,你以为那么容易。”
知儿抿嘴,有点泄气,傅书言道:“以后我每日去英亲王府,知儿跟我去,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只有懒得学的人。”
知儿高兴地蹲身一福,“谢姑娘。”
次日一早,天刚亮,知儿就爬起来,准备好姑娘的洗脸水,傅书言看知儿手脚比往日还勤快,走路一阵风似的,安奈不住兴奋,不由好笑,故意道;“你要不认真学,给我丢脸,我以后就不带你去了。”
知儿端起铜盆,出去倒洗脸水,甩下一句,“强将手下无弱兵,奴婢保证不给姑娘丢脸。”
傅书言噗嗤笑了,“油嘴滑舌。”
吃过早膳,傅书言突然兴起,对知儿道;“你去三爷屋里,跟三奶奶要一套三爷的衣裳,我们扮成男子,不坐轿,骑马去英亲王府。”
知儿拍手笑道;“这样有趣,奴婢这就去朝三奶奶借衣裳。”说着,往外走。
月桂在身后笑道:“姑娘兴起新意,这还有个比姑娘还愿意玩的。”
知儿从吕嫱哪里拿来两套男子的袍子,道;“三奶奶还问奴婢要做什么?奴婢说姑娘要穿着玩,没敢说穿出门,怕三奶奶收回去,不借了。”
傅书言看两件锦绸袍,一件是湖蓝色,一件是天青色,一色宫织的料子,触手光滑。
傅书言换上湖蓝色的锦袍,知儿个头稍矮,换上那件天青色的绸袍,
傅书言把一件小巧的银冠戴在头上,这个银冠是她让工匠特意打造的,今日终于有机会戴上。
月桂打量姑娘,道;“姑娘这身穿戴打扮,像一个英俊少年郎。”
知儿换上天青绸袍,不注意看误以为是府里的小厮。
主仆二人在中门上马,地上跟着傅家的几个家仆。
傅书言骑马出了府门,刚要打马上拐上官道,随意朝右侧路旁看了一眼,掉转头。
觉得哪里不对,又转回头,右侧道路上站着一个人,牵着马,定定地看着她,傅书言怔住。
☆、第95章
高昀风尘仆仆,几月未见,面容清隽,袍幅宽大,玉面微黑,大漠风沙大,地理条件恶劣,短短数日,高昀竟有一种沧桑之感。
高昀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傅书言滚下马鞍,叫了声,“昀哥哥。”带着哭腔。
高昀牵着马往前走了两步,看傅书言一身男儿衣袍,模样清俊,俨然一个美少年,此刻,她剪水双瞳氤氲,本来巴掌大的小脸,似乎又清减了,高昀满眼心疼,温暖的笑容,语声沙哑,“言妹妹,你可好?”
傅书言喉咙梗住,摇摇头。
二人对视良久,傅书言才轻声道;“昀哥哥,你走了,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你去了哪里?为何这么久不回来?太子和太孙有消息吗?”
傅书言连声问话,不容高昀回答,她心里太急于知道结果,这个结果对高昀和她都很重要。
高昀神色一暗,略带风霜的脸,些许无奈,那个曾经单纯的高昀已不复存在,低哑的声儿,“我找遍了靳关当时两军交战的战场,没有我父兄的任何消息,很蹊跷,我不死心,夷人退回大漠,我深入夷人的地方打探,始终没有一点线索,我怕母亲和你惦记,无功而返。”
这场战争是匪夷所思,朝廷几十万大军轻易地一败涂地,太子和太孙不是无用之人,尤其是太孙,智勇双全,在皇孙辈中出类拔萃,老皇帝选中安亲王为太子,有很大成分对太孙的考量。
傅书言没亲眼所见这场战争,不能凭空臆断。
安慰高昀道;“没有找到人,或许还是个好消息。”意味着还有希望。
高昀笑容有些牵强,谁家遇上这种事,都不能开怀。
高昀盯着她,眼中盛满深情,“言妹妹,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边说,高昀抬头看眼头顶的梧桐树,他数着一片片落叶,终于在数到一千片的时候傅书言出来了。
“昀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