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出去待了一会,头脑清醒了,她不敢真睡过去,怕夜里卫廷昶突然有变。
直到窗外现出曙光,她揉揉太阳穴,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卫昭躺在炕上睡得香甜,卫昭连着两晚没睡,实在困极了。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魏夫人不放心,一大早就赶过来看,进门看见傅书言眼睑一片青黛,知道她又是一夜没睡,不免心疼地道;“你去眯一觉,我看着,有事叫你。”
傅书言看窗外天光已大亮,脚步往门外走去,刚迈步出了房门,看见一个人朝上房走来,傅书言脚步顿住,那人径直朝她走过来。
☆、第101章
卫廷瑾从容不迫地朝傅书言站的方向走来,他害傅书言的计划失败,一度愤恨,连老天都帮傅书言。
京城惨遭夷人洗劫屠戮时,卫廷瑾提前把孔凤娴从庆国公府接出来,在皇帝逃走之前,已经悄悄出京,待皇帝南逃,各路王爷纷纷起兵,卫廉乃一介武将,把家小安排妥当后,就投奔已逃到东南方的皇帝,卫廷瑾随后寻父,跟随父亲护驾左右,卫廷瑾是老皇帝亲点的探花,老皇帝对卫廷瑾颇有好感,又护驾有功,回京后,论功行赏,把卫廷瑾封为三等护卫,从五品。
卫廷瑾走上台阶,站住,跟她站在廊下,“怎么,傅姑娘还放不下我大哥。”语气里尽是讥笑嘲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书言冷淡地道;“你自己行为龌龊,窃玉偷香,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在你眼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听说是你救了我大哥?我记得你不通医术,奇怪!”卫廷瑾随意地道。
傅书言余光瞥见门里姜黄色衣裙一闪,魏氏的身影,傅书言微微一笑,“我救活你大哥,你很失望吧?”
卫廷瑾收敛起笑容,“你以为我真的很稀罕靖安侯这个爵位?”
“你嘴上说不稀罕,那是你根本没机会,我不会让廷昶哥死,如你所愿的。”傅书言淡笑着道。
卫廷瑾冷笑几声,“你跟我作对,早晚有一日我让吃到苦头。”
突然话锋一转道;“你不嫁给我大哥,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怕我?对吧!”
坏人往往聪明,笨人不会耍心眼,也就能安分守己过日子。
傅书言知道魏夫人在门后听着,道;“是的,这是部分原因,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不想跟你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算计别人,活得太累。”
卫廷瑾笑道:“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讨厌我,不能释怀,我进去看看我的好大哥。”
堂屋门后,魏夫人冷笑一声,走回里间。
卫廷瑾进了西屋,看见嫡母在,恭恭敬敬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魏夫人佯作抹眼泪:“廷瑾,你回来看你大哥,我怕你着急,所以没敢告诉你。”
卫廷瑾走到床前,卫廷昶呼吸匀称,浅眠,卫廷瑾痛彻骨髓喊了声,“大哥。”
拧着眉头,“大哥跟兄弟分别几月,怎么变成这样?大哥睁开眼看看兄弟。”
魏夫人一直站在儿子床前,警惕地守护着儿子,生怕庶子加害。
卫廷瑾当然看出嫡母的心思,他如今也不用顾忌嫡母,翅膀硬了,飞出侯府大门,搬出去另过。
卫廷瑾心底不屑,对魏夫人道;“母亲,我来看看大哥,儿子有事先走了,改日来给母亲请安。”
魏夫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廷瑾,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免得父母亲惦记。”
“儿子有空再回来,大哥这里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卫廷瑾心里竟有一丝快意。
傅书言给卫廷昶用药到第三日,当晚,是她最为紧张的时刻,如果用了三日药卫廷昶没有苏醒,那么就意味着卫廷昶苏醒的可能性很低,日后,必须用药物维持生命,活死人一样,卫廷昶早起手动了一下,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卫廉和卫夫人、卫昭,以为卫廷昶很快能醒过来,心放到肚子里,是夜,魏夫人跟卫廉有了年纪,熬了两日,便有些撑不住,回房睡了,卫昭睡在对面炕上,神情放松。
傅明轩去了翰林院,新皇登基,很多事情要办,傅明轩压下不少公务,高璟让他回去了,说如果卫廷昶醒了,派人通知他,傅明轩知道卫廷昶暂无生命之忧,白日回翰林院去了。
所有的人都安然睡了,独傅书言心绪不宁,她给卫廷昶下了很重的药,按理说卫廷昶此刻应该有反应,或应该醒来。
卧房里的灯熄了几盏,留下一盏卫廷昶床头的灯,帐子遮挡,卫廷昶躺在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没有丝毫醒过来的兆头。
傅书言这三日来,表现得沉着冷静,以安卫廉夫妻和卫昭的心,其实,她现在心里非常恐慌,需要缓解一下紧张不安的情绪。
她走到堂屋里,堂屋的一角摆着香案,供着菩萨,傅书言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默默祷告,如果廷昶哥能醒过来,要她做什么都行。
东间的门缝里透出一缕光线,高璟手里捧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幼年起,他跟廷昶、明轩三个人形影不离,他二人是他的伴读,像亲兄弟一样,陪伴他长大。
高璟放下手里的书,睡不着,走出书房的门,举步想往堂屋门口走,随意一撇,月光洒入堂屋地上,他隐约看见一个纤弱的影子,跪在香案前,高璟疑似看错了,堂屋没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仔细看,没错,地上跪着的人正是傅书言。
在这夜深人静时候,高璟无意中窥到少女柔弱的一面,她孤零零身影似乎很彷徨无助。
高璟怔松站在原地,拔不动腿,望着暗地里,娇小的身影。
高璟就站在她身后三两步远的地方,心头一个念头滚过无数遍,他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没挪动半步,就一直看着女孩被周围的昏黑包围着,孤独无助。
傅书言心无旁骛,一直没发现身后有人。
许久,傅书言跪得腿麻了,双手撑在地面,哆哆嗦嗦站起身,这两日严重缺觉,又跪了太久,回身刚走两步,眼前一黑,朝前跌倒。
傅书言的意识瞬间空白,恍惚身体触碰的不是冰凉的水磨石地面,而是温暖坚实的胸膛,有力的心跳,令她安心,想就此睡去,一只大手从她秀发间穿过,那么轻柔,小心地呵护。
傅书言出现幻觉,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男人吐纳的气息拂过她脸颊,她倏忽惊醒过来,发现竟被一个男人环住,自己则依偎在这个男人怀里,傅书言第一个反应,推开那个男人。
一束月光从窗棂外照进来,打在男人的脸上,傅书言刹那惊得目瞪口呆,这个人竟然是……..高璟,极度不可思议,惶恐不安,疑似做梦。
傅书言口吃,“璟…….璟世子……..你……..我…….”
想起方才的一幕,脸热心跳,落荒而逃,回到西间屋,靠在门边的墙上,心咚咚跳个不停。
许久,情绪才慢慢平复,看一眼卫昭在炕上睡得正香,床帐里卫廷昶也没丝毫动静。
傅书言站在门边,侧耳细听堂屋里的动静,堂屋里鸦雀无声,这个人好像已经回屋了。
傅书言走到床前,坐在床前的椅子里,前世的记忆留下心里阴影,她一直远离这个人,见面恭敬有礼,没有别的非分之想,敬而远之,不令他轻看自己,可是今晚,昏了头,竟然趴在他怀里,以他清傲的个性,定然像前世一样,认为自己轻佻、不自重,看低自己。
傅书言懊悔,不知道方才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羞臊得无地自容。
她不能招惹他,高璟是未来的君王,帝王三宫六院,她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想跟高昀过简单快乐的日子,不像笼中鸟儿,年复一年宫中寂寞,等待君王的宠幸。
傅书言回想着方才这一切发生的经过,自己突然头晕,朝前栽倒,跌入他怀里,自己当时懵了,这几日没休息好,头脑产生幻觉,自己还往他身上靠,想到这里,傅书言握住自己滚热的脸,羞死人了。
今生又让他误会自己轻浮举止,而轻贱自己,怎么就晕了,解释的话都没法说出口,解释他能信吗?越描越黑。
对卫廷昶的担心转移到这件事上,傅书言沮丧,这个人现在一定在心底嘲笑,不屑,她以后没脸见他。
纠结中,她一夜未阖眼,心中懊悔情绪搅得人没有困意。
傅书言垂头,靠在椅背上,全做休息。
天微微放亮,傅书言头垂得很低,没注意床帐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倏忽睁开了眼睛。
迷茫地看看四周,目光转向床前头耷拉着的女孩,微弱地叫了声,“言妹妹。”
如此微弱的声音,傅书言迷糊中竟听到了,茫然抬头。
卫廷昶又唤了一声,“言妹妹真是你吗?”
傅书言这才看清发声的来自床帐里,傅书言撩开帐子,激动地道;“廷昶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