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柔白尖巧下颚微微翘起,粉莹莹俏颜慢慢的向他眼前靠近,双目射出数道琉璃光,神情鬼祟,耳语般地道:“永远都不想。”
高璟怔忡,片刻哂笑,“我看姑娘对上次的交易似乎很满意。”
近在咫尺的脸,不可一世的清傲,少女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多久的事,我早忘了。”说完,施施然转身走了。
高璟站在原地,眼底腾起一团墨色。
江氏走了,傅明华在傅老太太跟前打了不少饥荒,要把玉秀娶为继室,傅老太太道:“先不说玉秀是什么身份,配不配做我傅家的媳妇,她就是清白人家出身,先奸后娶,不能做正妻,更何况不能生养,抬了妾,也算你对得起她。”
傅老太太言下之意,女人不能生养,别说做妻,就是做妾也不够资格,傅老太太怕孙子不死心,又道;“等这事消停消停,我让你婶子给你张罗婚事,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要门当户对,告诉那个玉秀,把好好的孙媳妇都给闹跑了,她要是再敢闹下去,可别怪老身心狠,留着她也无用。”
傅明华看祖母把话说死,明知道不行,拿话搪塞了玉秀几句,把玉秀收做妾室,那玉秀闹了半天,空折腾一场,等新奶奶进门,若遇见个厉害的,不定受什么磋磨,没有子嗣,年老色衰,男人也不待见,下场可想而知。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庆国公府的大公子宠妾灭妻京城传开了,哪里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官媒提了几户人家的姑娘,都是早过了及妍之年的老姑娘,曾经挑三拣四,高不成低,把婚事耽搁了,对方一听进士出身,翰林院供职,倒都满意,待一听是庆国公府的大公子,和离了前头的娘子,都找各种理由推了亲事。
傅明华暗自懊恼,玉秀偏生不识趣,整日唠唠叨叨,埋怨他在国公府腰杆不硬气,庶吉士,俸禄微薄,日子长了,傅明华厌烦,跟一群自命不凡的酸文假醋的文人混风月场所,甚少回府。
时已入四月,春深,街头巷尾人们都换上夹袍,英亲王高恪回府,跟王妃说起理亲王一家三五日后动身去封地,理亲王高誉不甘心去西南荒僻之地,一拖再拖,称病延迟动身,实在拖不过去,也只好收拾收拾,准备带着家眷动身去西南封地。
傅书琴听说,表情平静,她已怀孕六个月,小腹微微隆起,傅书言看姐姐跟高沅那段已经彻底翻篇了。
晚间,傅书琴夫妻叙话,傅书琴靠在高恪怀里,柔声道;“我明日进宫给贵太妃请安,王爷忙就不用陪我去了,言妹妹上学,我同言妹妹一道走。”
傅书琴每月进宫一两次,去给贵太妃请安,每次都是高恪陪着她去,这阵子高恪忙,抽不出时间陪她去。
高恪轻轻揽着娇妻,“你身子不方便,不用去了,母妃能体谅。”
傅书琴细声细气地道;“言妹妹说了,我平常需要适当运动,你放心吧!”
高恪低头碰到她秀发,一时把持不住,温柔疼爱她一番。
早膳,傅书言陪姐姐吃,高恪已经早走了。
傅书言早晨上学,正好姊妹俩同路,傅书言到学堂,跟姐姐分手,约好散学后,在宫门口等姐姐一道回王府。
傅书言因上次被高璟奚落琴技差,往心里去了,待上古琴课时,更加用心,每日回府后,都要练一个时辰。
修宁公主摸着傅书言手指尖硬茧,不解地道;“傅书言,凭你的家世,不需要这么刻苦,门门课都争优,别的还可,没事弹琴也就是个消遣,又何必这么辛苦自己?”
傅书言不能说被高璟刺激着了,道:“我这个人做事一根筋,不会绕弯,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太较真,可是没办法,就这个脾气,改不了。”
修宁公主道;“傅书言看你性格随和,其实你挺执着的,女孩这样要吃苦头的。”
傅书言心想,也许吧!
散学后,傅书言和知儿在宫门等姐姐傅书琴,日头已过中天,朝西偏斜,傅书言站在太阳地里,周身温暖,这时,从乾清宫里走出一人,大步朝宫门口走来。
傅书言老远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沿着甬道朝她站的宫门方向走来,那个男人走路像带着一股劲风,看走路姿势腰背笔直,像是武将,傅书言考虑避过一旁,朝那个人脸上扫了一眼,肤色微黑,剑眉星眸,突然,她怔住了。
前世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正朝她走来的年轻英俊的将军,正是她重生后,一直想寻找的救命恩人,平西候景钰。
☆、第112章
傅书言看着景钰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这时候的景钰还很年轻,刚及冠英武的年轻将军,傅书言从重生那日起,盼着有朝一日遇见景钰,找机会报答他,景钰为人正直仗义,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傅书言眼瞅着景钰离自己越来越近,想避开的念头打消了,快速思考怎么跟景钰搭话,景钰如果离开,她失去这个机会,不知去哪里找他,今生还能否再次相遇。
景钰看见宫门口站着一个少女同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一个男人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看,景钰目不斜视,快步要从傅书言身前经过,突然,余光瞥见一个圆圆的东西滚到自己脚前,他收住步子,那个圆圆的东西在他脚前原地打转,少顷,那个圆东西不转了,老老实实停在他脚尖前,景钰弯腰,伸手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佩。
就听身旁一个少女清娇的声音,“那是小女落下的玉佩,能请将军还给小女吗?”
景钰侧头,见是门旁站着的穿着轻红纱衫的女孩子,眉眼带笑,一副娇憨模样,景钰温和地一笑,把玉佩递给她,“原来是姑娘掉落的玉佩。”
傅书言伸手接过玉佩,攥在手心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我可以请问将军一个问题吗?”
景钰素来待人和气,点头,“姑娘请问。”
“将军是不是一直在西北戍边,刚刚回京?”
景钰诧异,问;“姑娘怎么知道我刚回京城?”
傅书言眼珠转了转,“我有看人的本事,看第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来路。”
景钰生出好奇,便想试一试她,看这个少女是不是说大话,道;“你还能看出来什么?”
傅书言站到他面前,歪头打量,“将军祖上是侯爵,出门将门,先祖立有赫赫战功,将军的姓氏小女可以猜出来。”
景钰听她说的都应景,有三分信,又不完全信,以为她是蒙的,道;“那你算算我姓氏。”
傅书言道:“我不说,做几个动作,将军就明白了。”
说完,傅书言仰头,朝头顶的太阳指了指,又低头跺了两下脚,景钰笑了,傅书言看这男人笑容,温暖和煦,一如前世。
景钰温言浅笑,“姑娘指着头上日头,上面是个日,姑娘跺脚,我正处
京城之地,可不就是我的姓氏景字吗?姑娘能否告诉我是怎么知道的?”
傅书言卖着关子,“这可不能说,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姑娘懂占卜吗?”景钰半信半疑。
傅书言憋着笑,要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她想到一件事,道:“景将军最近得了一匹宝马,雪豹,快如闪电,千里追风。”
景钰偶然得到这匹良驹,无价之宝,武将爱马,战场上一匹好马有助神威。
景钰对这个少女刮目相看,心里还存有几分疑窦,他□□岁起跟父亲镇守边关,经历大小战役上百次,沙场上瞬息万变,必须有清醒的头脑,和正确的判断,怎能轻信人言,他得了一匹宝马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也许这个姑娘从别处听说,略一思索,道;“姑娘还知道点什么?”
“将军肩上有一处旧伤,遭逢下雨阴天就犯旧疾。”
此话一出,景钰不由吃惊,他身上的一处旧伤,是几年前跟鞑靼人打仗,当时年少,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少数骑兵,追赶鞑靼人到大漠腹地,中了埋伏,他凭着一腔热血,作战勇猛,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来,肩部受了箭伤,当时条件艰苦,没有及时医治,落下病根。”
傅书言前世曾住在景府,无意中听景老夫人跟景钰对话,几年以后,景钰的箭伤还时有犯。
傅书言极想为景钰做点事,报答一下他前世对自己的帮助,又不敢贸然说替他疗伤,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景钰怎么可能愿意相信她,庆国公府的姑娘,这个名头,应该能打消景钰的疑心,取得他的信任。
傅书言正想自报家门,景钰突然问;“请问姑娘姓名,家住哪里?是那个府上的。”
傅书言站在皇宫门内,没有出皇宫的大门,景钰判断这个少女家世一定不一般,皇宫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
“小女姓傅,名书言,庆国公是我父亲。”为了取得景钰的信任,傅书言又补充道;“我是修宁长公主的伴读。”
响亮亮的名头,景钰顿时去了怀疑,微笑道;“庆国公府,我知道,我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去过,那时我们家还住在京城。”
傅书言眨眨眼,景钰去过,她怎么没见过他,她可是出生就记事,从来没见过景钰,这一点她是不会记错的。
景钰好像看出她心里所想,道;“那时姑娘还没出生。”
两人站在宫门口谈话,过往的人经过都要看上几眼,男女有别,时候长了不方便,景钰道;“傅姑娘是不是在此等人,幸会姑娘,景钰还有事先走了。”
初次见面,在傅书言的主动下,二人已经有几分熟稔,不过景钰一走,傅书言就没法联系他,总不能厚着脸皮去平西候府找他,景钰估计留在京城时间不会太长,傅书言很想替他疗伤,又不能贸然开口,景钰相信她,因为她庆国公之女的身份,但未必相信她的医术。
景钰抬腿要走之际,傅书言不及细想,出言道:“如果将军的旧伤阴雨天疼痛,有一个办法,盐1斤,放锅内炒热,再加葱须,生姜各3钱,一起用布包好,趁热敷患处至盐凉,一日一次,不能根治,可些须缓解。”
傅书言抬头看看天,西面天空飘过来一片黑云,估计今晚或明日要降雨,春雨连绵,有时连续下个三五日,才开晴。
傅书言又加了一句,“如果将军相信小女,小女通晓医术,可以为将军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