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息一阵,俯视搂着洛冰河的沈清秋:“你倒也真是护着他。”
沈清秋心想,要是洛冰河醒着,自己怕是反而不会这样护着他了。
老宫主道:“为何不用灵力还击?莫非你已经油尽灯枯?”
沈清秋不答话,一缕一缕的细小白絮飞过,即将沾上洛冰河苍白的脸颊,他轻轻一吹,白絮歪歪扭扭斜飞了出去。
老宫主以为他这是认命待死的表现,不再理会,目光一转,凝在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上。
他刚才吼叫不止的模样被抹去了一样,忽然消失,现出了一种痴痴之态。
沈清秋:“……”
这个表情……很不对劲啊。
老宫主痴痴地看了半晌,叹道:“睡着的时候,是最像的。”
他的眼神毛茸茸的上下爬动,如果他有手,一定就摸到洛冰河脸上去了。沈清秋微觉反胃,不由自主把洛冰河的脑袋抱住,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现在是洛冰河紧紧依偎在他身上、头也靠在他胸口的姿势。
沈清秋沉声道:“你看清楚,这不是苏夕颜。”
也许这个名字唤醒了老宫主,他恶狠狠地道:“要是能乖乖听话,权势,地位,幻花宫,什么我不会传给他?偏偏一个两个,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一连咆哮了几十次忘恩负义,他忽然又神情一转,柔和起来,哼哼道:“夕颜……过来……让师尊……让我……”
老宫主陷入了迷离之中,口水顺着嘴角滑下,秋海棠悄悄后退,面露嫌恶之色。
沈清秋心下雪亮,反胃感愈发强烈。
难怪一直老宫主对洛冰河都好的有些奇怪。难怪苏夕颜明明是他最心爱的弟子,结果对幻花宫却毫不留恋,说叛出师门、就叛出师门,义无反顾跟魔界青年双宿双飞去了。
这种“心爱”,跟猥亵也差不多了。老宫主青睐洛冰河,肯定是从他身上找到了昔年爱徒的影子,对苏夕颜病态的占有欲延伸到了洛冰河身上,妄想把他培养成听话的乖娃娃。
但看他这种狂态,恐怕不止要洛冰河做接班人这么简单。“听话”也远远不止字面意思。
不怪洛冰河要把他削成人彘。
沈清秋一手覆上洛冰河后脑,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旁,不让老宫主继续对着他意淫。忍无可忍道:“你够了!”
一看不到那张脸,老宫主面部肌登时垮下,痉挛般抽搐一阵,目光满溢怨恨,猛地张开嘴。
可他没叫出声音。两颗眼球凸了出来,整个人突然定成一尊石像。
沈清秋屏住呼吸片刻。老宫主喉咙里咕噜咕噜,眼白血丝密密爬了上来。
可就是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来了!
真当他那么傻逼圣父,被打不知道还手吗?!
真当他多拖了个人就弱到不能啪啪扇脸扇回去吗?!
秋海棠惊疑:“怎么了?”
她似要拔剑,沈清秋道:“秋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要拔剑,不要妄动灵力,除非你想像他一样。”
秋海棠疑惑地转到老宫主前面,“啊”的尖叫出声。
之间老宫主那张苍老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之间,长满了绿色的肉芽,似乎剧痛难忍,不但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
秋海棠颤声道:“你干了什么?”
沈清秋道:“我什么都没干。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墓室里。你们以为魔族不会有防护措施?”
空气中漂浮着的、像是吹散的蒲公英般的白絮,其实是一种魔界植物,“情丝”。
这种植物会在活物身上下种,而且尤其容易被发散能量的人吸引。乱动灵气或者魔气,就会把种子们吸到身上。这也是沈清秋刚才尽量坚持肉搏而不动用灵力的原因。
“情丝”入肉,不痛微痒,以血肉为土壤,一旦发芽,破皮而出,每长一寸都是撕肉挖血的疼。而且越动灵力长得越快,敢打暴击,疯长一阵,瞬间就能发芽。
老宫主刚才一直用吼声攻击,灵流汇聚在头部和喉咙,现在长满了一脸的肉芽。肉芽茎看起来都是血管,表面微带着薄薄的茸毛,根还在皮下往里面长,一直长到跟神经紧密相连。
沈清秋啧啧道:“老宫主千万别再大吼大叫了,不然情丝暴长,长入了脑髓,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这景象既恶心又恐怖,秋海棠捂着嘴,抖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个动弹不得,一个没了意识。完胜!
沈清秋松了口气,抱着洛冰河艰难地站了起来。
老宫主肌肉紧绷,含含糊糊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仅仅是说几个字,他就痛得面孔扭曲,满脸肉芽也跟着齐齐发颤。
沈清秋呵了一声回应。
从右臂到肩头,爬上了深入血肉、歇斯底里的疼痛。
刚进来挡住那两把剑时,逼不得已动用过灵力,现在终于跟着发芽了。
不过,还好,总算这次没坑了洛冰河。
☆、第61章 光棍节一更
见沈清秋半拖半扛着洛冰河就要走,老宫主喉咙里“啊啊”叫出声来,因为急迫,从小车上摔了下去,没有四肢的躯体在地上花草中艰难地扭动,一蹭一蹭朝前爬,看着既可怖又可怜。
老宫主喃喃道:“别走……别走……不要走……”沈清秋脚底溜得越发快。谁知老宫主突然双目暴睁,喉底发出咆哮。
他居然拼着不要命也要攻击!
沈清秋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想让他们走、还是不想让洛冰河活了。他用已经开裂的剑鞘勉强挡了一次,右手受震,牵动了冒了个头的血芽,痛得撕心裂肺,可居然还没扔开洛冰河。剧痛之下,血气上涌,他猛地看向老宫主,眼里杀气顿生。
老宫主刚才吼了一次,又有不少肉芽破皮而出,甚至有的从眼角延伸生长出来。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哈哈狂笑,在地上翻了几滚,像条猪肉一般,滚到秋海棠身边,冲着她耳朵大喊:“你不要是要杀沈清秋吗?他就在你眼前,睡什么?!快起来,杀他!把他们全杀光!”
他真的疯了!
秋海棠被喊得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是一张枯橘皮的老脸,上面还生满异物,血洞密集,当场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尖叫不止,拔剑往空中乱砍。沈清秋怕她乱动灵力,把情丝种子也引到身上,喝道:“冷静!”
老宫主怪叫:“快!快!你不是一直求我帮忙吗?现在他要撑不住了,快动手!”
秋海棠把沈清秋看在眼里,这才像稍稍回了魂,两手发抖,眼睛发直。
平心而论,沈清秋对此女没有什么仇恨,说起来她还是原装货的苦主。可她要是非得在这儿挡路,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意料之外的是,秋海棠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不问青红皂白杀上来,而是呆呆瞪着沈清秋,瞪着他怀里的洛冰河,非但不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
她嘴唇哆哆嗦嗦:“没可能……没可能……假的!都是假的!不是我哥。不是我哥!”
怎么回事?
她又哭又叫:“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要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清秋愕然。秋海棠不过是昏迷了短短一瞬,醒来的时候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或说,像是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被吓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