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他们的士兵的。
此时别说好好安葬，就连身体不分离的入土都难以达成，秃鹫们盘旋在蚩尤账外的上空，时而趁着士兵不注意飞速下降，在那堆积如山的头颅上叼上一口。
而最让人族恐惧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士兵的魂魄都被吸进蚩尤的一柄妖刀之中，那些听不见的凄厉惨嗥让所有人肝胆巨震，那些血色人影在刀上挣扎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安分得如同鹌鹑。
“诸位有何解？”姬轩辕深吸口气，问计于众人。
在场的人都是紧皱眉头坐在原位，沉默不语，一个依附有姜部落的小部落主忍不住冷笑出声，“大势已成，有什么可解？当初尚且凌乱时不趁乱攻击，此刻却已是晚了。”
在场众人眉头皱的更紧，黄帝那边的部下都是难掩怒色，有姜族长眉峰一紧，呵斥出声，“闭嘴！现在是在讨论如何打退蚩尤！”
那小部落主悻悻然的落座，只是面上仍然愤愤不平。
姬轩辕在心里呼唤广成子，但是之前不叫都出现的人此刻却无论如何都不再出现了，难道广成子已经放弃了他？姬轩辕想到这里，面上一阵阴霾。
而此时广成子却并不是不出现，而是被刚刚摸索出一点银河功用的常羲困在了山上。
其实本来想杀了的……常羲有些遗憾的想着，广成子身上那点功德也不够看，但是没想到新功能运用不太熟悉，居然把人给困住了。
而且满天星光乱成一团，常羲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研究广成子身边那些密密麻麻扭曲缠绕的星光，没办法，就算他是这一切是始作俑者，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常羲还是悄无声息的遁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常羲现在已经发现，这漫天星光居然全部都是太阴星的精华，也就是太阴之精，只是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想到元始曾经贯穿的那一箭，常羲皱了皱眉头。
不过现在不是没有好处。
常羲自从斩去第三尸本我尸望舒之后，一直都没怎么修炼，不是不想修炼，而是无从下手。
太阴星拥有积累几千万年的太阴之精，法力源源不绝，底蕴深厚非常，这一切都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才让常羲无从下手。
就像是从小学升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学研究生，这样从小到大自然是容易进步，但是如果一下子到了顶点呢？太阴星本身已经足够厉害，比之常羲厉害得多，他也是自太阴星孕育出来的，所以一下子得了这样一张大的馅饼，常羲所能做的除了熟练运用，在太阴星的基础上再进步几乎没有可能。
而如今却不同。
太阴星的威能降低了一些，这对常羲来说倒是好事，可以将太阴星重新修炼到巅峰，这对于太阴一道的理解几乎是质的提升，而且太阴星的威能虽然降低，却化出了一条银河，成就常羲的万千分识，让常羲走出了另外一条道。
常羲自然高兴不已。
虽然这条道也并不轻松，常羲足足花了几十年才不过堪堪掌控整个银河的十分之一，但是仅仅这十分之一，却已经足以让常羲惊喜。
之前与帝俊一起学习的阵道此刻终于发挥出了他的作用，常羲逐渐发明着各种各样的星光用法，虽然常有失误——像是此刻将杀阵变成了困阵，但是总体来说，却是不错哒。
而对于常羲来说算是不错，但是对于广成子来说，却是倒了大霉了。
轩辕那里出了事，居然连战连败，广成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他手里灵宝有限，所以打算回昆仑山求援，最好给蚩尤一个大的，等到轩辕一统天下的时候，按功分配功德，他也能多上一份。
广成子高高兴兴的飞回昆仑山——其实他如果走还好，但是飞……实在是离常羲太近了。
而常羲看到广成子，虽然还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元始身上那股子臭牛鼻子的味道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常羲顿时新仇旧恨袭上心头，正好新发明的大阵效果不知道怎么样，于是眼睛一亮，决定了，就是你了。
从此广成子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最开始是困阵，但是里面杀气弥漫，危机四伏，广成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让自己不至于身殒——这特么的也是困阵？在逗他吗？杀阵都没这效果好吗？
随后是一个奇怪的阵法，里面全都是娘了吧唧的粉红气息，广成子最开始还鄙夷，但是随后他就陷入了阵中——广成子生平从未见到这么多的美女，一个个还都放荡不羁袒腰露背，口中还叫着“来嘛来嘛”，广成子开始还把持得住，但是随着她们越来越放得开，广成子一个不注意，就陷了进去，等到阵法效果失效的时候，广成子已经元阳尽失，眼下尽是青黑了——对着一个阵法弄成了这般模样，他也是千古奇人了。
而这还不是尽头，随后而来的什么水火之阵，什么变小阵，什么丑陋之阵，什么酷刑阵，等到广成子终于从阵中醒来，常羲试验完了自己的发明的时候，他已经面容呆滞，任是谁也认不出这是曾经的金仙之首了。
这倒不是常羲不想继续，而是他的太阴星上来了客人，正是曾经一面之缘的玄女。
“求月神前辈予以一面，人族大难，需神兽夔才得一救，求前辈引渡妖界。”
而此时，第十次战争已经再次打响，风师雨伯洒下弥天大雾，皇帝军队不辨方向，眼看着将要再次大败，这一次如果再失败，可能就是人族的覆灭了。
玄女叹了一口气，圣人不出，她所能来求的，也只有月神常羲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与人族站在一起的，居然只有妖族，唯有妖族。
“望月神垂帘。”
她再次垂身跪拜。
☆、第六十九章
面对玄女的请求，常羲沉默下来。
“你要夔皮？”
玄女听到传进意识的声音，不禁大喜，“是的。”
“为什么非要夔皮呢？”
常羲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玄女却丝毫无觉，毕竟月神本身就是清冷卓华的。
“大雾之中不辨方向，夔‘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可在大雾之中指明方向，而且有此神器，我人族必胜。”
“大雾的范围那么大，你要多少夔皮才足够呢？”
玄女有些迟疑，多少才足够？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想过，“越多越好……大概，一百个鼓面的大小？”
常羲终于沉默，他的心中有些疲惫，玄女是女娲亲自教养长大的，她不会不知道夔兽天下只有一只，而也不会不知道，一百个鼓面的大小几乎相当于要夔兽全身的皮都未必够，如果真的将皮剥给了玄女，夔兽的威能下降一半不说，而且未必能够恢复……最重要的是那种羞辱，足以妖族自尽的羞辱。
这种要求，就相当于要让常羲将全身的皮剥下来一样，那不仅是妖族的皮毛，衣服，更是妖族的脸面。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就算女娲养了她几千年，遇到人族的时候，往往妖族都要排到后面，提出这样的要求还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不能答应。”
玄女瞪圆眼睛，这一刻她是不可置信的，妖族……妖族明明那么庇护人族，怎么会？
常羲看着玄女的表情勾起唇角，再次说了一遍，“我不能答应。”
常羲这一刻终于打碎了要以人族成圣的想法，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谢恶尸的破碎，后来身受的重伤，若不是如此，只怕他现在早就以人族护佑者的身份成圣了，若是那时，人族有难，玄女来求，他甚至都没有理由拒绝。
因为他是人族护佑者，与妖族因果已断，想到自己的屠刀有可能调转刀柄转向自己看了上万年的同族，常羲深吸一口气……他绝不会如此。
“望月神垂怜。”
玄女伏身在地，她的眼睛中带着惶惑和渴求，可是常羲却丝毫不为所动。
“玄女，你回去吧。”
“不，月神！求你救救人族！救救人族！”
玄女还在哭求，常羲叹了一口气，将她移出了太阴星。
常羲努努力将自己的神识收拢在一起，看着聚集起来不过原来百分之一的大小，更多的散落在银河中的神识，常羲面露苦笑。
因为伤势已经许久都没有观察过下界了，洪荒之中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唯有今天玄女说人族有难，他才想起来。
眼下将神识投向洪荒大地，映照出来的却是红黄黑三种颜色的交织。
黑色占据了足足一半的地盘，缭绕着煞气，红与黄则纠缠在一起，只是红色已经只剩下少许，倒是黄色要多一些。
这是三者的气运。
等到将神识探入的时候，常羲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