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哥,我……”玉萱萱十指绞紧了撒花绸的暖锦被。
“没关系,萱萱,这些是你该知道的。当年……”容熙的声音似乎因为回忆起了那些事情而略带了几分空落落的暗哑:“当年是他,为了得到权力而放弃了小槿,那时候小槿只有两个月大,我清楚记得就包在一个青花缎面的小襁褓里,第一次抱着他,他在睡觉,被我戳醒了,瞅我一眼,不搭理我,接着闭眼睛就睡,肉团团的,像个大号的包子,可是隔了一个月我再回京的时候,孩子已经中毒奄奄一息了,可是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放任凶手逍遥法外,那时候小槿只有三个月大,众人已经宣告无救了,我抱走小槿的时候,孩子在我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其实那时候已经是微弱的没有呼吸了,我是一路用真气护住了那仅有的一点心脉,才赶到南绍找到你。”容熙的眼眸深不见底:“在他的心里,小槿早在十七年就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我们的过往。小槿是我和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对小槿的残忍,让我永远都无法去原谅。”南宫秋湖,你连这个小槿也可以放弃,又有谁值得你去珍惜,当他那一日想明白了这些,才果断抽身这段注定无望的感情,与其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折磨痛苦,不如相忘于江湖。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又谈何相守?
玉萱萱深深了看了他一眼:容哥,无法原谅却无法忘记,所以这些年才会这么辛苦,是吗?
房间里的油灯光线很弱,明亮的月光静静泻这一方小天地,玉萱萱看着这笼罩在月光中的男子,五官比平日里更加柔和,清雅俊美难言,却弥漫了满身的疲惫,一个人孤独的走了很长的路,容哥,也累了是吗?
玉萱萱葱白的指尖揉向他皱紧的眉间:容哥,我不怕死,真的,十七年对我已经满足,可是我怕自己走了,谁还会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陪你说说话,让你得到短暂的安歇?
36、关于容槿
“少爷……”夜一抱着容槿翻墙的动作一顿,感觉到身上是几大要穴已经被点住了。
容槿眉眼轻松的笑笑,拍拍手从夜一的怀里跳了下来。
“少爷,你没有晕过去?”夜一暗自恼恨,他是太粗心大意了。
“夜一,为了避免你现在去给父王报信,就只能委屈你先待在这里了。”容槿扛着夜一躲过府内的几个暗哨,把夜一解开穴道,用绳子绑紧了塞到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柜子门还没有关上,就听到外面一阵躁动不安,侧耳听去就听到了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喊,圣旨到了。这个时候来什么圣旨啊?容槿心里有些疑惑。
夜一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身体在柜子里挣扎了两下,塞住口布的嘴里发出“呜呜”声响,示意容槿放开他。
“你有话跟我说?”容槿即将踏出房间的脚又退了两步回来。
夜一忙不迭的点头。
“你说吧。我听着。”容槿把拿下来的口布暂时放到一边。有些百无聊赖的在柜子旁微侧身。
“少爷,夜一恳请您赶快离开容王府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他答应过王爷,无论如何,也会把少爷送出王府,现在的状况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哦?为什么?”容槿微挑了一侧的眉头,貌似感兴趣的问道。这些死士都知道的事情,他竟然毫无所知,父王啊,父王,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你以为你骗走我一次,就以为第二次还会毫无防备的任你所为吗?早在父王回身拥住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暗下戒备,果然,他也趁势卸了力道,假装晕了过去。他明白,父王打定主意要瞒着他的事情,他就不可能问出半句话,只能避开父王,另找途径。
“少爷,我不能说,王爷一切都是为了少爷好,请少爷体谅王爷的一番苦心,尽快离开临央,到边境去找邵将军吧,以后少爷你会知道。”夜一挣扎着从柜子里翻出来,双膝及地跪伏在房间的青石地面上。
“夜一,你跟着父王多少年了?”
“我是孤儿,是上一代容王爷收养回来的,从十四岁出师,已经跟着王爷十九年了。”虽不明白少爷怎么会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据实回答。
“那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吗?“容槿不紧不慢的问出一句。
”少爷,夜一不明白您说的什么事情。“夜一矢口否认,没有可能的,当年的事情除了当事人就只有当时随侍在王爷身边的几个暗卫知道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就是王妃只是知道有那一个人的存在而已,少爷又怎么可能知道?不会的,少爷肯定是在试探我,夜一给自己安心。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我只问你,父王早就知道今晚会来这么一道圣旨是不是?”这边在和夜一说话,没有留心圣旨宣读什么内容,但是看眼下的情形,想想也知道大概内容,朝廷终于对容王府动手了。
“少爷,夜一求您了。”夜一突然以头击地,重重得磕了一个响头。
“夜一,起来。”容槿命令道。
“少爷,请您听属下一句话,离开吧,只有您离开了,王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面对眼前的危机,王爷会不会有事的,皇上答应过会保容氏一门平安的。”
如果真是这样,夜一,父王又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送我离开?恐怕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吧?
“夜一。”
“属下在!”
“父王,有他的坚持,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容槿轻叹一口气,爸爸妈妈子意,你们在现代过得还好吗?我不能守候在你们身边,可是现在这个家,我想自己来守护。
夜一闻言,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少年的温润涓细的眉眼,却隐约带了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历尽的澄澈清透。
把夜一扶到床上躺下,没有解开绳子,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倒不急着去弄明白什么了。
四处涌动的火光,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容槿揉揉因为一夜未睡而艰涩的眼睛,外面天天渐渐亮了,秋日的早上笼了薄薄的乳白色的雾气,夜一的院子靠近院墙,已经可以听见街道上早起的叫卖声,热闹的声浪一波一波传来,只是府内空寂如死城。
夜一也一整晚没合眼,就这么望着一直站在窗边的少年挺直如松的身形在月光下渐渐隐去,又在日光下渐渐明晰。
各怀心思的两人一夜无语。
“侯爷,天亮了!”容王爷走后,容家的人也各自回去,就留了他们这些人在前院的厅堂里,王金也只得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小盹。
苏远平喝了一口手边的凉茶,入口冰凉,这还是昨晚上的茶了,容家的所有人都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无声的抗议吗?苏远平苦笑。
“侯爷,我让他们送些热茶过来吧,这些实在是……”王金叶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再好的茶水凉了以后都是苦涩的难以入口。
“不用了。”容熙的性格桀骜刚烈,他的人多少带了一些他的习性,至今隐忍不发,肯定是容熙下了死命令了,再去撩拨的话,冲突就在所难免的。
“那侯爷,您看现下这境况,奴才临来的时候,皇上特意交代了,旨到之日,即刻启程,唯恐……迟则生变。”驻扎在边境的那六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再说那是世代归属容家掌管的,虽然容王爷已经交出了虎符,可是谁知道这些大军是听令于虎符还是容王爷本人呢?虽然皇上也说过容王爷不会抗旨,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谁又能保证呢?
苏远平暗下冷笑一声,好你个奴才,现在搬出开始皇上压人了。
“以王公公看来,现下该如何是好?”苏远平端起冰凉的茶水,一口喝掉。
“奴才不敢多言,一切但凭侯爷做主,但奴才听说,侯爷带的五千亲军现在就驻扎扎在临央城外,我们何不趁现在……”
“好你个大胆的奴才!”苏远平不等他说完,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粉碎,冷叱一声,“容王爷是什么人,放眼天下,除了皇上谁见了不礼让三分,由得你这奴才在这糟践?”
“侯爷,奴才哪敢啊?我这不是,不是……”王金腿肚子抖了抖,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可眼下的这可怎么办?得罪了容王爷是死,得罪了皇上他可是更没有活路啊。
“侯爷,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呢?我想王公公不是这么个意思。”容季从门外走进来。已经不见了昨晚的失态,现在都似乎是一个举止有礼的少年郎了。
“季少爷。”关于这个容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若论容熙这边,容季还要叫他一声伯父的,但是他毕竟是长公主的独子,听说当今圣上也对他看重有加。但是他又无官衔爵位在身,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以“季少爷”称之了。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容季隐在宽袖下的手指轻颤了几下,又握紧。季少爷?好个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称呼。原本容府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如果没有容槿,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他会是这容家的唯一正统的继承人。可是现在……
“侯爷,现在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容季背对着门口,阳光从他背后射进来,他的脸隐在暗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苏远平似乎是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番话,吃惊的抬头,却只觉得他的脸上一片迷糊,当年容熙和大长公主之间的事情他是略微知道一点的,似乎从一开始大长公主就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逼着容熙娶她进门,甚至逼容熙休妻,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容熙会妥协,但是也仅是以平妻之礼迎娶入门,虽然是和嫡妻一样地位,但是玉萱萱是先进门的,南宫溪岚虽然有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但到底是被玉萱萱压了一头,当年南宫溪岚没少为这些事情闹。但是众所周知的容熙独宠玉萱萱,甚至因为她从未纳过侧妃和庶妃,那时候不知道伤了多少一心想嫁进容府的贵族少女。没过多久长公主就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回到京城的公主府,从此未踏进过南川的地界上。容熙也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十七年未踏足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