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这里坐会儿,这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你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到你,我待会就回来,你等我一起去大殿。”
容槿低眉敛去几分笑意才抬头道:“好,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南宫静深,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夜幕四合,有成群的鸽子飞过皇宫的上空。
南宫静深说的没错,这里是清幽,可是说到没人打扰,那边的假山后面传来的喘息和呻吟是什么,不用看也知道在发生什么事,他刚才只以为是有人路过,所以也没起身,现在是想走也不能走了,他离假山不到五步的距离,即使他的动作再轻,也不能保证不惊动假山后的人。而能在这里做这些事情的人,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大概总不会是无名小卒吧。
“恩……恩……恩……皇子……饶了我……饶了慕加……”少年既痛苦又愉悦的声音这安静里显得愈发娇媚。
有个低沉的男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换来另一个少年的娇喘和尖叫。
容槿进退不得,只有扶额苦笑了,他还真是没听人墙角的癖好,何况是这会子,他也听出了是三个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其中的一位应该就是大宁唯一也是嫡出的皇子南宫经年,那两位应该就是北原的双胞胎质子慕加和慕亚,听媛媛提起过,他还记得媛媛的说的那词:貌美如花。
“谁在那里?”方才没注意,这会情事暂停,南宫经年几乎立即就觉察到附近有人。既然被发现了,容槿也没有再躲藏的打算,所幸就从树下走出来,来的时候没注意,头上的是棵早冬的白梅树,在树下坐了这么会,竟然落了一身的白梅花。
“父皇!”南宫经年看到树下走出来的人,大惊,那熟悉的眉眼分明是……脱口而出的称呼,来人挑眉,南宫经年才看清来者是一个少年。
“容槿!”南宫经年看到他身上的朝服,确定的开口。
“临央容槿参见皇子殿下。”
“免礼。”南宫经年握住他的手扶起。
“谢殿下。”容槿抽出手,拉开距离,淡淡一笑。
可是这少年眉眼间怎么会有几分肖似父皇,是月光的错觉吗?
南宫经年有些着迷的望着这月下的少年,通体的矜贵气派,一身的白梅气息,南宫静深倒是懂得先下手为强。
容槿直到南宫经年带着那两个少年走远,才厌恶的皱皱眉头,南宫经年的眼神太露骨了,他想忽略都不行,好不容易才打发了他。
“你这点不像你的父王。”温润沉雅的男声从园中的暖亭传来,明明是不算近的距离但那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容槿猝不及防的一震。
宝宝,宝宝……那是相隔了十七年的熟悉的声音。
43、父子相见
“小容王爷,皇上在暖亭等你,你随老奴过来吧。”走了没几步就是园子里的湖面,四周临水,只有一条浮廊连接着湖心凌空而建的暖亭。
“小容王爷,仔细脚下,这走廊是浮在水面上了,晃得厉害些,老奴先前给您打着灯笼。”这个自称老奴的其实年纪并算大,三十出头的年纪,白净清秀的面皮,有些娃娃脸,给人一种容易相处的错觉,可是知道他的人,从没人敢因为外表或者太监的身份而轻慢他,从八九岁就服侍皇上,到现在也有二十几年的时间了,从当时的粗使小太监到现在的大内太监总管,把内宫上上下下的奴才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不光是依仗皇上的宠信就可以的。
当年容槿是见过他的,他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皇上曾经亲身孕育过一个孩子的人之一。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少年,负责在床边,看护刚出生的小皇子,拿着拨浪鼓的逗弄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小殿下,看这里,看这里,我是小果子公公……”
“多谢小果子公公带路。”容槿貌似很自然的开口。
“您……方才喊我什么?”吴果似乎是被这唤声吓到了,猛然回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说多谢吴公公给我带路。”容槿站定,神色不变的回望他,眼神中还带上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没什么?兴许我听错了,皇上还在等着,老奴就带小容王爷紧走几步。”应该是真的听错了吧,这个小果子的名字还是当年容王爷起的,容王爷的性子洒脱,爱戏弄人,当年听说他的名字叫吴果,众人称他一声吴公公,容王爷偏生就叫他小果子,最后皇上也跟着叫小果子,可自打小皇子去了以后,容王爷再也不曾来过,这些年皇上喊他老吴,小果子的名字倒是很多年没有听到了。
容槿跟在他后面。低头整理衣角,唇角浮现出一抹逗弄的笑意。
“小容王爷,里面请。”吴果当先一步,打着帘子。
清淡的佛手香,容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这当口,他又觉得见了未必就比见了好,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今天的事情,主动权并不在自己身上。
容槿暗呼一口气,一撩帘子进去了。
佛手的甘香味又浓郁了几分,当今的天子一身墨色金绣的朝服,挽着一根通体莹透的白玉簪子,斜靠在亭子南侧的暖榻上,榻前的矮几上零星的放着几本书,角落的香炉里燃着佛手甘料,亭子中的烛光并不明亮,当今天子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却难掩自身的魅力,那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和睿智,是时光无法打磨的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沉雅。面容还很年轻,可是当你看到他的眼睛,才会发现如果没有长久岁月的凝练,怎会这么有这么一双惊世绝伦的眸子。
容槿在打量当今天子的同时,皇上也在不动声色的回视他,果真是容熙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小小的年纪,竟是这般的从容大气,处事不惊,也难怪容熙这些年藏着掖着的。朝廷奏章从不曾提到容槿只言片语,生怕朝廷把主意打到他的宝贝儿子身上。
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依稀之间可以看出容熙几分相似的容貌,他遇到容熙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年纪,如果他的孩子,如果他唯一的孩子,他还没来及起名字的孩子……
心口处猛烈的灼痛感,俯下身痛哼出声。
“皇上……药,药……”吴果有瞬间的慌乱,转而强自镇定下来,轻车熟路的从随身的荷包掏出两粒冰粒似的药丸,看着皇上毫不在意的服下,苍白紧绷的脸色得到缓解,得到示意躬身退下,皇上这两年发作的少了,特别是近半年来几乎都没有发作过,他本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了,可这次怎么反而看起来更严重了呢,要不是他惦念着徐御医的嘱咐,皇上这病发作时断不能少了这清心丸,常年戴在身上,吴果心下一凉,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皇上,十七年已经过去了,您还是无法放下吗?
容王爷,您只是一味的怪罪皇上放弃了小殿下,可是怎么不去想想皇上的难处?小殿下是皇上以天子之尊承欢您身下,亲身孕育的孩子,如果不是深爱,他何须做到如此的地步?而您却连小殿下最后的葬身之地都不肯告之。
也是在那一年,皇上在失去容王爷和小殿下后,强自挺着处置了那场变革的后续,下了那道“满门抄斩,妇幼不留”的圣旨。变革告一段落后,皇上不顾众人劝阻,单身匹马出宫,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他清楚皇上是去了临央,他不清楚的是在临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回宫就开始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年余,甚至几次御医都已经暗示:回天乏术,准备后事。要不是瑜王爷的坚持,那时候皇上说不定真的挺不过来了,遗旨都已经立好了,传位瑜王爷,最后虽然挺了过来,可是却伤了心肺,落下了无法痊愈的病根。
他无意间听到了徐御医低喃过几句话,别的他也不明白,只记得一句:悲伤肺。
“皇上,您没事吧?”吴果立在一旁刚要开口阻止,皇上一向不准人近身,就见小容王爷已经俯下\身,不轻不重的在还在咳嗽的皇上背上拍着。
容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接着低低的咳声又从雪白的锦帕间泄出来。
“你到那边坐下吧。”南宫秋湖指着身边的小脚凳,咳嗽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不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戒备,容槿把矮几上茶水递给他,看他喝了几口,又顺手接了下来,吴果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似乎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默契。
“您以后可以多用点杏仁茶。那个对咳嗽好。”
南宫秋湖眉梢微挑,颇觉有趣的近处这打量眉眼清润的少年:“你不恨朕吗?”
“就算要恨,那个人也不应该是我。”这是父王和他之间的纠葛,对于这个给予他生命的人,他不应该也无法言恨。
“这话倒是有趣地紧,朕怎么听不明白?”南宫秋湖唇角绷紧,容槿不要告诉他,容熙已经把过往的一切悉数告诉他儿子了。
“我没什么要恨的。”
“抄了容家,公主退婚,毁你容家百年清誉,你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