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槿,小槿,我回来了。”南宫静深身上湿透了,外袍还在滴水,就没敢靠容槿太近,半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小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回来了。”
容槿在他一声声轻唤中幽幽醒转过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南宫静深看明白了他的口型。
“是我,小槿,我回来陪你和孩子。”南宫静深握住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让他亲自感受一下。
“很凉。”
“外面下暴雨了,很大。”
容槿听听窗外,露出个苍白的笑容,“你第一次去南山那次,也下这么大的雨。”
南宫静深在他手心亲了一记,“是啊,每次赶着见你,就下这么大的雨,老天爷好像都不帮我。”
“老天爷也没帮我,还是被你……逮……逮住了……”容槿累极了,说着说着话,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小槿。”南宫秋湖和南宫静深同时喊了出来。
容熙闻声破门而入,推开其他人冲到容槿身边,他一生刚硬至极,从未在人前示弱,可此时见到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他面前,他的头胀到几乎要炸开,手抬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落下去试试容槿的鼻息。
小莫的眼泪无声落下来,喃喃道:“少爷……”
翡翠和琉璃小声抽泣。
梅太后立在人后,见此情形,身子霎时就软了下去,身边的侍女赶紧将她扶了出去。
徐竟诊完脉,猛咳几声,唤回众人的注意力,“王爷只是力气耗费太多,暂时晕了过去,你们不必……”他话还没说完,立时接收到好几道利剑般的目光。
他讪讪住嘴,但转而想到现在什么时候,难得皇上又是个可以做主的,他就这样这样把原先的提议说了出来。
容熙和南宫秋湖沉默,他们根本没得选择,半晌后南宫静深开口:“我相信小槿。”小槿一直都那么坚强,为了孩子,他会坚持住的。
“那臣去开药方。”徐竟从药箱里抽出一张短笺,写好了交给翡翠,“三碗水煎成一碗。”
翡翠看着药方古怪,又递给南宫静深等人看过,徐竟坦然地接受他们的审视,“这是我在一本古书里找到的,如果要救王爷,只能用这个方子一试。”
侍卫速速带去太医院给众太医,他们也说蹊跷,但没什么害处。
“就按徐太医说的去做吧。”
“小槿,你醒了。”
“恩,你去换件衣服吧,这么湿。”容槿捏捏他的衣袖,还出水。
“好,你等我一会。”南宫静深亲亲他的额头,起身背对着容槿的时候,深吸口气,对翡翠道:“去煎药吧。”
南宫静深去另外的房间匆匆换了件衣服,很快就赶了过来,珍珠新煮了粥送过来,容槿的嘴唇因为咬地太用力,血迹斑斑的,南宫静深用柔软的绢布蘸了温水给他擦了擦,喂了小半碗粥,最后是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汤。
药效来得很快,容槿只得了半刻的安歇,肚子再次剧烈疼起来,比方才任何一次都疼地多,整个人被撕裂一样,南宫静深紧紧抱住他的上半身,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小槿,我知道你很疼,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徐竟自容槿的腿间抬起头,摇摇头:“还是不行。”他对南宫秋湖道:“上皇,麻烦您和臣一起给王爷压肚子。”
南宫秋湖目光一滞,沉默地点点头,南宫静深将自己的手掌塞到容槿的口中。
四只手按在容槿肚子上,由上而下,顺着向腰腹方向用力推压。
“唔……唔……”容槿被堵住嘴发不出声音来,力气大地南宫静深差点压不住。
“我能看到孩子了,王爷,再用点力,王爷再用点力……”
“唔……”
如此过了有半个时辰。
“还差一点,王爷?王爷?王爷?!”
容槿停止挣扎,头后仰,软在南宫静深怀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流失殆尽,他无能为力了,“静深,很累……”
“皇上,不要让王爷睡过去。”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南宫静深轻轻拍拍容槿的脸,“小槿,别睡,小槿……”
容槿朦朦胧胧地看向他,打商量道:“我很累,就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徐竟还是摇头。
南宫静深咬咬牙,在容槿臂弯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啊……很疼……”容槿轻呼一声。
“小槿,你听我说,你现在如果睡过去,孩子保不住了,你忍心老三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吗?他想见你的。”
容槿昏沉中打个冷颤,本能地拒绝他的说法,“不,不行,孩子,还有孩子,我不能睡。”他摸索着抓到南宫静深的手,不停说道:“静深,你再掐我两把,掐我两把,我很快就有力气了……”
“小槿……”南宫静深下手没客气,却在容槿痛呼的时候,压上他的唇,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齿间弥漫。
不久之后,一声迟来却响亮的啼哭声在坤仪宫响起。
“恭喜上皇,皇上,王爷,是位小皇子。”
140、南宫宁止
那天开始的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停下,暴雨过后,宫里的池水上涨了好大一截,御花园里更是遍地落红,但经过这场大雨,暑气骤消,人们一扫酷热时的靡靡不振,走路都透出那么一股子清爽劲,容槿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屋里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里,门窗紧闭,但挡不住清冽的空气随风而入。
浅浅的鼻息喷在颈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南宫静深,屋里静极了,瓦檐上的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地落下来,滴答滴答,他仿佛能听到水珠落在地上,水花瞬间绽开的声音,于是心里莫名就欢喜起来。
容槿深深的吸口清凉的空气,牵动了身后隐秘的伤口,应该上过药了,有丝丝凉意,但还是很疼,同一个姿势睡久了,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想翻个身,一动才发现,手腕被压住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南宫静深趴在床头昏睡着,眉宇间隐见憔悴之色,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垂放在床边的那只手掌部位还裹着白色细棉布。
容槿盯着那只受伤的手,想看得更仔细些,此时南宫静深睫毛颤了颤,醒了,目光短暂的迷茫过后,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清明深邃,对上容槿的眼睛,嘴角很自然地弯出了弧度,“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