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对他去年的做法还心有余悸,怕他摔了孩子,俯下身,将大宝安稳地放到他腿上,“这是姐姐吧。”尽管许久没见,阙九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啊,公子,当爹的就是不一样,以前王爷就经常分不出来,就赏赐了一副金镯子,右手上有镯子的是姐姐,左手上有镯子的是妹妹。”奶娘回道。
阙九湛握住孩子的右手,果然在她右手腕上看到一个金灿灿镶玉嵌宝的镯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再看看两个孩子白胖的脸庞,干净簇新的衣着,他知道孩子这一年在容槿那里被照顾的很好,“孩子就留在我这里吧。”容槿赢了,最终他还是舍不得两个孩子。
“大哥,你想通了?”安阳欣喜道。
阙九湛抱着大宝,从右手中指上褪下一枚戒子寄给安阳,并说道:“你见到阙凌简,把这个交给他,他会明白的。”这是他的随身之物,凌凌简与他日夜相对,应该会认识,但买不买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年公孙氏和他的世子被困西平府都没能阻止阙凌简的军队,如今他和两个女娃娃的性命,阙凌简真的会顾及吗?他实在没有把握。
“大哥,你还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阙凌简轻拍着大宝的背,想了想,说道:“你就告诉他,这两个孩子,姐姐叫温格,妹妹叫容格。”剩下的抉择就交给阙凌简吧。
渔阳和南宫宁阁是三日后从盛京出发的,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嘉陈关,临行前,南宫宁阁将总理全国朝政的重任交到容槿手上。有了太皇太后的支持,宗室那边也没话说。
“你不和他们一同去吗?”今天他们是来送行的,苏未央以为容槿处理了京城这边的事情会跟着一同去的,毕竟那人重伤不醒不是吗?如有万一,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不了,我要在京城等他回来。”在南宫静深回来之前,他会帮他守住这江山社稷。“我们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处理。”车队已经不见踪影,容槿率先调转马头。
七月中的时候,柳元敏去世五个月,他的案
子一直未能告破,柳家的一些旧臣趁机滋事,一连三日在皇宫前静坐示威,有些人见容槿年轻当政,就有作壁上观等着看笑话的。
“王爷,不如让臣出去劝劝吧,他们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话是户部侍郎罗敬文说的,他现在已经和容槿走的比较近了。
“那就劳烦罗大人走一趟吧。”容槿笑着微微颔首。
待罗敬文出门后,苏未央道:“何苦让他空跑一趟。”
“罗敬文不是李佑,他很聪明,但也需要成长。”罗敬文有心向上爬,但他需要一个足够硬的靠山,于是主动走到自己身边,自己可以做靠山甚至是梯子,可他要看看罗敬文值不值得他这样做,仅有目前这点能耐还不够。
“阿槿,你是不是有好办法了?”苏未央感觉容槿一点都不着急。
“也不算是好办法,却可以一劳永逸,未央,你先别问了。”容槿中止了这个话题,“过来帮我看看这江南来的奏折。”
苏未央敏感地觉察到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可他无力阻止。容槿说这话的当天夜里,在皇宫前静坐示威的二十三名官员惨遭屠戮,容槿带人赶到时,已经造成十一死,三人重伤的不幸后果,还有六人被吓破了胆子,告病在家不敢上朝。
次日朝会,众臣看容槿的眼神就变了,胆战心惊中带上了一丝敬畏,容槿仍旧坐在御阶前的宽背椅上听着奏报,一身深紫的朝服,优雅沉着中,有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在他的身上,老臣们好像又看到了那位盛年退位的上皇的影子,冷硬,果决,铁血,不容置疑。
又过了两日,容槿得一空亲自上门去慰问在家养病的那些大臣,他们谈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之后那些大臣便纷纷上折子请辞,一刻都等不得,容槿挽留,他们去意已决,容槿再挽留,他们痛哭流涕地表示无颜尸位素餐,空耗朝廷的薪俸,如此再三,容槿答应他们离去,柳家残留在朝堂上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从此月遗族人绝迹大宁朝堂。
162、万事大吉
与此同时,南宫宁阁和渔阳日夜兼程,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嘉陈关,下毒之人自尽,南宫致远顾不得要优待皇室的惯例,暗地里让人给慕乔上了重刑,慕乔硬气得很,一口咬死了下毒之事毫不知情,更不用说解药了,随行的御医束手无策,倒是有个见多识广的军医说有点像北原独有的有种叫紫苑草的毒,但里面还加了什么,他就看不出来了,每日一碗碗压制和缓解药性的汤药灌下去,后来容季也着人送来一些扎图特有的祛毒秘方,就这么一日日吊着命,但谁也不知道药性哪天压制不住了就爆发出来,南宫静深晕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南宫宁阁一行人入关的时候,大宁刚打退了西陵的一次进攻,空气里还残余不少紧张的气氛,军医来来回回忙着包扎上药,大营内随处可见或躺或坐的轻伤兵卒,邵明庭安排随行人员在早先准备好的营帐休息,只带着南宫宁阁和渔阳绕大营半圈上了一条入山的隐秘小路,两侧悬崖峭壁,林木茂密,入口处有专人把守,邵明庭出示了令牌,顺利入内,小路上不见阳光,青苔湿滑,南宫宁阁落后两步,主动牵住渔阳的手,渔阳见邵明庭在身边,下意识挣扎一下,没挣脱,之后便不再有动作,邵明庭维持着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也不知道真没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
三人行了约有两刻钟,转过一处低矮的山壁,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处封闭的山谷,除了进来的这条路,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谷里水草甚为丰美,还有一汪碧蓝的湖水,不少马匹在水边悠闲的吃草,农历八月,西北寒风渐起,他们一路行来不断加衣服,到现在都换上夹衣了,可一进入这里,温暖湿润,好像到了四月里的江南。
“这是什么地方?”渔阳的手动了一下,这次南宫宁阁放开了。
“祈亲王在这里有处小宅子,皇上遇刺的消息还没传扬出去,这里最清净,皇上暂时住在这里养伤。王爷,夫人,这边请。”邵明庭抬手示意山前的一处三进的小院子。
“皇上今天醒过吗?”南宫宁阁问,路上他们听邵明庭讲了一些近况。
“今天还没有,上一次醒来还是前天的事情。”
南宫宁阁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点点头,没再做声。
前院云仲淳亲自带人守着,见他们过来,简单打声招呼,谁也没有寒暄的心情。邵明庭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三人刚转进月亮门,就听到屋里有争执声传来。
“大哥,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知道我根本坐不了那个位子,解药我很快就能找到,退一万步说,大哥但凡……不是还有宁止吗?说什么也轮不到我。”
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很虚弱,但他们已经离着房门很近了,所以也能勉强听清楚,“宁止太小,无法担此重任,小槿身子骨不好,我不放心让他操持这些,我离开后,就让小槿带着孩子们回临央,之后……如有人愿意代替我照顾他们父子,你也……不许有任何阻拦……这是圣旨……我都写在上面了……”话好像还没说完,但下面的声音没了。
“宣太医,宣太医,瞎眼了,都杵在那里做什么?”南宫致远疾言厉色吼了一声,“大哥,这事不急,咱们改日再慢慢商议。”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像个王爷。”
“我只管统兵打仗就行了,其他的不是有大哥吗,我担心什么。”南宫致远不满地反驳了一声,声音低沉黯哑。
南宫宁阁犹豫着要不要此时进去打扰,相隔不远的房间冲出来两个太医,手里拎着药箱子,一路小跑过来,邵明庭留在门外,南宫宁阁和渔阳跟在后面进去了。
南宫静深歪在床上,太医围上前诊治。
南宫致远抹了把脸,抬头看到南宫宁阁,“大堂哥,你们到了。”手里的的纸墨迹未干,他揉了揉塞到袖筒里。
“这不刚进门,皇上怎么样了?”南宫宁阁压低声音问道。
南宫致远侧身让开,让他可以走近床边,看清楚床上之人的脸色,南宫宁阁心里咯噔一声,他虽不精通医术,可皇上面色黯沉无光,呼吸微弱,只有嘴唇诡异的透出一丝紫色,怎么看都是大事不妙。
太医施了针,又强喂了两丸丹药,南宫静深的气息过来好一会终于暂时平稳下来,“你们先下去。”这话是对太医说的。
“皇上。”南宫宁阁见他眼睛望向这边,就到床前行了一礼。
”起来吧。”南宫静深在和南宫宁阁说话,眼神却是落向他的后方。
南宫宁阁大概知道他在找谁,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去,“皇上,这是容亲王让臣捎来的亲笔信。”
“小槿的信啊。”南宫静深失望的眼神中微微浮出一些喜色。福顺在他腰后加个引枕,扶他半坐起来,展开信纸,放在他手里,厚厚的一摞,粗粗一摸,怎么也有个十几二十张
。
南宫静深一张张翻过去,看得异常仔细,周围的人不敢出声打扰,都屏声静气地等着,信上写的什么,他们无从得知,但皇上唇角不时有笑意出现是真的,想必是容亲王说了京城的好消息,福顺恭手立在南宫静深身后,掀掀眼皮,只看到最后几行:孩子们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快了,最迟年前总会回来的,他们听我这么说,又吵着说,你从来没陪他们过过年,我想了想,果然是,咱们一家还没过一次团圆年呢。我听陈梓秋说过,嘉陈关那里的野核桃最好吃不过,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捎一点给我们尝尝。
福顺鼻子酸的难受,他低头偷偷得揉了好几把才止住。
南宫静深看完信,不舍地摩挲着信纸,笑叹了一声,“小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