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专门派了鸳鸯姑娘在这里迎着您候着您呢。”
夏叶摘了遮着头脸的风帽,侧头交代平儿,令其领着奶娘带大姐儿去安歇,自己急匆匆地跟着鸳鸯去贾母处。
贾母平日里虽然最疼宝玉,可是,此时念及贾琏素日为贾府之事忙进忙出、鞠躬尽瘁的好处,又见好好的一个年轻俊朗的孙儿如今人事不知地躺在担架里,便心疼起来,又想着熙凤未回贾琏无人照料看护,忙令人将贾琏挪在自己的正房侧边的一间大屋子里,便于照顾,又专门派了鸳鸯去门口候着琏二奶奶,令她一到府就往这里来,好即时见到伤重的贾琏。
夏叶急匆匆地进门,一进去就被贾母搂在怀里抱着哭,吓了夏叶一跳,还以为贾琏伤重不治,已经前往阎罗王处报到去了,后来听说没有断气,夏叶这才不耐烦了起来,心想,没死哭什么?本来人伤着了就不宜于惊动,老太婆这么大声地嚎哭,别把人吓死了。
一时夏叶被贾母携了手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贾琏已经因为剑伤而感染得发起了高烧,脸上额头上都是滚烫得简直可以烙饼,嘴唇却干燥脱皮,一对好看的剑眉拧得很紧,即便是昏迷不醒也能觉出他苦痛难熬的状况。
☆、第30章
夏叶看得有些揪心,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贾琏的额头,炙热的温度像刚刚出炉的烤红薯一般,烫得夏叶惊呼一声飞快地缩回指尖,,又忙忙地扯了一下贾母的衣袖,焦急地问:“老祖宗,二爷身上烫得很,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二爷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贾母拍拍夏叶的手,说:“我就怕琏儿今晚上难捱,须得有个大夫留守着,有了什么就好过来诊治,免得路途上耽搁了,故而令人在外院款留住了徐太医。是了,琏儿这会儿正烧得厉害,索性打发人去唤了徐太医来看看。你要问什么,就问那徐太医,他们掉书袋得厉害,我老太婆听不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徐太医就赶了来,给贾琏切了脉,眉头拧起,半天不言语,最后勉强说了一通,文绉绉的,夏叶也没听懂,忍不住追问,才知道太医的意思是已经清洗和包扎了伤口,发烧是难免的,今天晚上很重要,能不能捡回这条命来,就看今儿晚上贾琏扛不扛得住了,听得夏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个大概情形。
在曾经是现代人的夏叶的脑子里,被人刺了一刀看着血肉模糊的,其实,只要不是刺中心脏,都能救得回来,外科手术厉害着呢。但是,这里是古代啊摔!古代为何没实行计划生育照样人口数字上不去,就是因为死亡率高啊。特别是这个刀剑伤最致命,尽管没刺中要害当时死不了,一般人都很难扛得过随后的伤口感染。要知道,贾琏这伤,不是伤在表面的皮肉伤,而是穿刺身体内部的重伤,所以,尽管中医博大精深,尽管徐太医仙风道骨貌似良医,但是,在这没有止血针没有抗生素没有镇痛的吗啡杜冷丁的医疗条件下,光是靠两丸子金疮药,哪里就一定能救得了性命呢?而能不能捡回这条命来,就端看贾琏自身的抵抗力了。
贾琏一直昏睡不醒,太医的令人熬制的药汤也灌不进去,贾母只是絮絮叨叨地威逼那太医,说:“你要是不治好我这孙儿,赶明儿我派了人去拆了你们太医院。”太医苦笑,而夏叶则听得心烦得不行。
太医走了之后,又川流不息地来了许多人,俱都是老探望贾琏伤情的家人或是身份高些的家仆,甚至连薛宝钗都来了,只是因为是闺阁姑娘,没有进来,略略在门口站了一下,将手里托着的据说是药治刀剑伤的好药给了夏叶,又关切地说了些宽慰叮嘱的话。夏叶谢了她的好意。
又一会儿,见那什么林之孝赖大儿子之类的几个府里有头脸的家仆也来看慰琏二爷,再看一圈周围蓊的一群端着热水手巾子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夏叶终于暴躁了:贾老太太是好心,这帮子人也可以说是好心,可是,这人来人往地扰了病人休养不说,带来许多细菌。继续放任他们进来慰问的话,就不是慰问,而是谋杀了。
夏叶便向贾母说:“老太太,夜深了,您差不多也该歇息了,二爷在这里,闹得您也不得安生,不如还是挪回我们小院里去。再者,二爷须得静养,人多了,还怎么养啊,老太太这里人多热闹,不如我们的小院清净,不如我领着小子们再辛苦一趟,把二爷挪回去吧。”
贾母生怕不妥当,又说了几句,见夏叶意志坚定,便也罢了,只令搬动的小子们仔细些。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贾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夏叶令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只令平儿在外间听候吩咐,自己,则在贾琏睡着的床脚下蜷着,说是今晚上要亲自陪护二爷。
众人都不知道夏叶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心忧贾琏,只得叹息着散开了,在外面低声叹气着窃窃私语:“平日里看二奶奶对二爷凶巴巴的,可是,这关键的时候就显出真情了吧?看二奶奶是打算一夜都不睡了!”
“唉,那有什么办法?俗话说,刀剑无情啊,谁知道二爷挺不挺得过今儿晚上?二奶奶多陪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呸呸呸,乌鸦嘴!你欠捶不是?看我把这话告诉二奶奶去!”
“别别别!我也是一时口快嘛,不过,二爷今晚上是真凶险了。”
房外,冷月凄清,房内,人声消寂。
夏叶悄悄地坐了起来,摸着胸前的标志,又进了空间。
将贾琏的病症形容给书神,书神沉吟着说:“止血做得还可以,估计是用烧酒清洗了贯通伤口的内部,酒精的杀菌效果还是有的,但是,我估计,从中刺到抢救,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有后期的隔离灭菌环境也不好,所以,伤者是伤口感染才引起高烧。”
夏叶忙说:“我也猜是这么个由头,只是没有您说得这般有头有尾。哎,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怎么给他治好?我听那太医的口气,实在是心塞,好像已经没得救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一样。”
书神说:“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就只能听天由命啊。不过,他小子运气好,遇上了你,又遇上了我呗,有救!你听我说,咱们虽然造不了无菌实验室培养不出抗生素,但是,用个类似抗生素效果的药方还是可以的,就是见效慢些,麻烦些,还有,那太医应该只是清理了创口然后给伤者上的金疮药,效果不能说没有,但是,好不好全靠运气啊,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缝针。”
夏叶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忙说:“好啊,能缝针当然就好得快,书神大大您简直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双料人才!”
书神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说缝针,可不是我来缝啊,我又不是人,没有手可以穿针引线!”
夏叶呆了呆,说:“您的意思是……不会是……不会吧?!!!我见血就晕啊,怎么能给人缝合伤口?不不不不,您还是另外指定个人吧。”
书神笃定地说:“我找哪个别人去?不缝就算了,是你老公又不是别人的!”
夏叶连忙说:“好好好,我缝,我缝!不过,拿什么缝呢?”
书神说:“就针线啊,跟你缝衣服一样缝,心理压力别太大,缝得不好也没关系,无非就是一道疤嘛,缝得好,像一条小蜈蚣,缝得不好,像一条大蜈蚣,区别不大,你自己不在意就好了。”
夏叶当即表示她完全不在意,哼哼,才没那么色呢,去解男人的衣服看。
书神说了一通要准备的东西,什么小刀,剪刀,自制蒸馏纯度酒精啥的,忽然又说道:“哦,对了,伤者已经感染了是吗?那你在准备这些缝针的工具之前先给他止血杀菌。本来可以用田七粉什么的灭菌的,现在来不及了,你去弄一些干净的蛆来,还有水蛭……”
夏叶“啊?”了一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书神悠悠地说:“蛆有食腐肉的爱好,能阻止伤口恶化……”
嘤嘤嘤,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最怕毛毛虫了,更别说蛆了,好恶心的有木有?夏叶觉得好心塞。
书神却完全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儿,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还有水蛭,水蛭也是好物啊,你用手捉住给他放在伤处吸淤血,可以保证组织不会坏死……喂,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夏叶只能苦着脸继续听。
书神说:“差点忘了,还有麻药啊,你就这么给他缝针,还不得把他疼死?”
夏叶说:“哪来的麻药呢?”
书神说:“麻黄。华佗的麻沸散主要就是麻黄制成的。”
说着,书神又交代了夏叶做了缝合手术之后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换药什么的。说是要勤换药,约莫五六天就换一次,换药没有绷带就要预先准备好一些细棉布的带子,并在使用前用开水浸烫消毒阳光下晾干。又将外敷药的药方子告诉了夏叶,什么麝香一钱,朱砂三钱……林林总总一大堆。
这一晚,夏叶忙活了几乎一个晚上。
不光二奶奶忙活,她这整个小院的仆人们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要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好在,没白忙活。
到了第二天早上,贾琏的高烧终于退了,闻讯赶来的徐太医切了脉之后,不可置信地说:“世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从未听说受了如此重的刀剑伤的病人能在一夜之后就退烧的!”
贾母等人喜极而泣,抱着几乎一夜未眠的夏叶,连声褒扬不止。
夏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艾玛,不用当寡妇了。
昨天晚上,贾琏迷迷糊糊地拉着她说的那一句话还真把她吓得够呛。
当时,贾琏不知道是因为麻药效力不够疼很了还是昏迷了许久后的短暂清明,死命地拉着夏叶的手,说:“我要死了吗?死了也好,就不用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