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睿的寿宴办得可谓轰动谭云三州。三州的百姓都知道闯王有个钟灵毓秀的儿子,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五岁就文武双全了,只是他平时藏得紧,那也只是传闻罢了。有人说,那不过土匪吹牛吹出来的,龙生龙,凤生凤,那土匪的儿子不就是个打洞的种?
寿宴那一日,寿星公穿着大红的小长袍,小脸红扑扑的,往正中的位置一坐,那些花了一万两来吃一顿饭的肉痛的富商们都眼睛一亮,都恨不得扑上去捏一捏。这寿宴是赵睿亲自主持的,完全一副大人的模样,板着一张小脸,说的话也十分合乎礼仪。
不过两日,谭云三州便有传言,说赵闯是真龙之相,赵睿是龙子,所以才这般少年聪慧。赵闯对这个传言十分满意,对于传言的散布者李辞,也给了好脸色。
“这一招,可稳定军心,若是真打起来,将士们的士气也十分足。有时,流言也是可以利用的。”李辞这样对赵睿说。
赵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到一页,认真地标注了起来。
赵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憋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些人,阴谋真多。”
“李辞,我儿子为什么要学这些?”赵闯揪着李辞问道。这些都是治国之道,赵闯嘴巴里嚷嚷着要做皇帝,其实心里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他不过想过简单的日子,有吃有喝,有老婆,有儿子,便足矣。做皇帝太累了。
“先学着,万一做上了皇帝,到时便不会什么都不会了。”李辞道。
赵闯瞪着李辞,总觉得他心中肯定怀着什么想法,只是他问起,都被李辞巧妙地躲过了。赵闯突然变得烦躁起来,抑郁几日,更加勤快地练着功。
赵闯跟诸葛泷提起此事,诸葛泷只问了一句:“闯王,若是小殿下喜欢呢?人各有志,闯王的志与小殿下的志或许不同。”
赵闯愣了半日,那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这几日还有一事,有些不寻常。话说那一日,赵闯想要出去走走,挑了一条人少的道走着,走着走着便觉得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脑袋上。赵闯抬头看去,就见那围墙上正蹲着一个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朝自己脑袋上扔瓜子壳。
赵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想起这人便是那日酒楼中的醉鬼宋砌。宋砌今日穿着黑色长袍,黑发束起,看起来十分精神,那清俊的脸也变得凌厉起来,所以赵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宋砌从墙上跳了下来,身姿利落,平添了一抹潇洒,宋砌将手搭在赵闯的肩膀上,将他搂了过来道:“兄弟,这段日子怎么都没看到你呢?”
“幽州城这么大,要遇到也很难。”赵闯道。
宋砌点了点头道:“那今日也算有缘了。那一日多谢兄弟为我排忧解难,我今日便请你去吃酒,如何?”
赵闯本来也没想好去处,便点了点头。
宋砌带他去了城郊的一家小饭馆。那小饭馆四周皆是农田与菜田,做菜的材料皆是现取,四周环境也不错。赵闯在幽州城呆了六七年,也没发现这么好的地方。
两人面对面坐在农家小屋中。
宋砌替赵闯倒了酒,酒中泛着清香,十分诱人。赵闯却没有喝。
“赵兄弟,我明日便要走了。”宋砌感叹道。
“去哪里?”赵闯问道。
“回乡了,我那弟弟在父亲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我父亲便让我回去了。”宋砌道,“这幽州城是个好地方,可惜了。不过来日,我定会回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砌的脸上是带着野心的。
“我回去后,就好好收拾我那弟弟一番。”宋砌道,“让他知道,莽夫也是不好惹的。”
“是啊,你跟在你父亲身边那么多年,即使你父亲疼你弟弟,你拥有的也比你弟弟多许多吧。”赵闯道。
“嘿嘿,赵兄弟懂我。”宋砌笑着道。
他举起酒杯,对赵闯道:“这酒便当做为我送行吧。”
赵闯看了他一眼,见宋砌表情磊落,也拿起酒,与他碰了杯,喝了一口。
“宋兄家乡在何处?”赵闯问道。
宋砌顿了一下:“赵兄第,我不想骗你,这地方也不能说,所以我便不说了。”
“嘿,你这人神神秘秘的。”赵闯笑道。
“你不也是吗?赵无。”宋砌刻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我想起了前几日的一件事。闯王的公子不是寿辰吗?我对那传说中的神童也十分好奇,所以也带着一份薄礼去参加了。那小童确实是聪慧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将来注定不凡。看够了小童,然后我就想,看看他爹爹长啥样。闯王的名气在外面可好听了,有勇无谋,鲁莽无礼……可是一看那脸,可是吓我一跳。”
赵闯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道:“你不也骗了我吗,宋砌?”
田间小屋突然静了下来,刚刚那轻松欢快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添了一种严肃与冷凝。宋砌敏锐地四处看了看,然后凑近了赵闯道:“赵兄弟,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也是真心相交,无论以后是朋友还是仇人,我都不会忘记今日的情谊的。”
这人性子耿直,与赵闯这一根筋的性子确实很像,很容易有惺惺相惜之意。宋砌说与他投缘,对于赵闯而言,除了那日这酒鬼抢了他吃食,其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祝你归去一路顺风。”赵闯道,端起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宋砌也将酒饮尽了,对着赵闯道:“赵兄,告辞了。”
宋砌说完,便从窗户翻了出去,赵闯只听到急促的风声,那身影瞬间便消失不见了。赵闯走到窗前,看着眼前的农田,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赵闯只觉得眼前一花,宋砌便又落在他的身边,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利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兄弟,对不起了。”宋砌低声道。
八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赵闯的面前,手中都拿着剑,指着宋砌。一人从不远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双手插在了袖子中,冷着脸看着宋砌:“石公子来了幽州城,本王竟然不知,真叫本王惭愧!”
“放我走,我便放了他。”宋砌,也就是石砌,直接道。
“刚刚石公子不是还说与闯王是兄弟情谊吗?如今翻脸便不认人了?”李辞嘲讽道,“石公子,本王原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石砌不说话,手中的力却加重了,李辞的眼神终于变了变,冷冷地盯着他。
“闯王的命,放我走。”石砌冷声道。
“好。”李辞道。
“给我一匹马。”石砌道。
很快的,一匹黑马便牵了上来。石砌抱着赵闯跳上了马车,然后甩了甩马鞭,马鞭急速跑了出去。开始,那刀还是架在赵闯的脖子上的,等跑得远了,石砌便放下了刀,改为抱住赵闯的腰,这一跑便直接跑到了沙漠中。
在那漫漫黄沙中,石砌在赵闯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将他放了下去,然后急速冲了进去,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在沙漠深处。
李辞很快追了上来,目光也落在石砌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