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傅回我屋里睡一会吧。」西门晴刚提议,想起什麽似的低下头道:「如果师傅不嫌弃晴儿屋里简陋。」
柳宜生摸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放的很低,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不好的,不值得人去喜欢的。
「师傅怎麽会嫌弃,那师傅去小憩一下,晴儿自己念书?」
西门晴乖巧点头,笑的十分腼腆好看。
柳宜生躺在徒弟硬硬的床上,心想这哪里是简陋,简直是简陋不堪,可能连下人住的还不如。床是随意搭起的木板床,被褥薄的很,这初秋的天气盖已经不够饱暖了,上边的补丁打了一个又一个,就像由边角料缝制起来,做成一条被子似的。整个屋子根本就没有什麽可以入眼的地方,若不是西门家为了隔离开西门晴,可能连一个屋子都不会拨给他,直接让他睡柴房。
哎,这人和人,区别怎麽就那麽大?柳宜生想不通西门晴身为西门家的长男,就算不是正出,也没道理沦落成这样。西门家又不是养不起这麽一个儿子,看他的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怎麽轮到这个男孩子,就要过这样日子?
唯一的可能性,恐怕是那正房西门家母容不下这庶出的孩子,她自己一辈子膝下无子,自然见别的女人生的都是眼中钉肉中刺,还鼓励她的女儿们欺负这个可怜的哥哥,柳宜生甚至觉得若非是他遇上了自己,这一生可能都要在这个破落的小屋里抑郁而终了。
没人疼爱的人生,又有什麽活下去的意义呢?
柳宜生觉得自己着实是命好,疼爱他的人有两个,只是那两个人最近来看他的频率越来越多不频繁了,一开始是每日晚上都会过来,後来便是三日,五日,到现在,竟然每回就来一人,还一脸疲惫,抱着他就睡,那种事情都没心思做。
他提出要想儿子了,要看看,他们也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地说不方便。
他看自己生的儿子还不方便?那世上什麽是方便的?柳宜生见他们明显有事瞒着他又不解释清楚,生起气来,自然对他们没什麽好脸色。
若放在从前,他脸拉下来,两人天都得塌下来,怎麽哄都是有的,可现在,他们只是一脸无奈让他懂点事,别闹。
这是有多敷衍!柳宜生不得不想,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让兄弟俩像变了个人似的!见不到人,见不到孩子,他自己也每日恍惚起来,这才会连西门晴都发现他心不在焉了。
想想他离开麒麟村也将近一年了,会不会麒麟村出了什麽事?或者是修补结界不顺利?抑或是谁病了?柳宜生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到最後甚至想到,会不会他们有别的喜欢的人了,才会对他冷淡,丧失性趣了呢?
甩甩头,他嘲笑自己也变得患得患失,往那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胡乱思量。想也知道不可能,麒麟这种种马,对自己的配偶是极其忠诚的,一生都不会移情别恋。
将随身不离的扇子展开,这季节已经无需扇子了,他易容成的相貌普通的男子,在秋风渐起的季节,随时拿着扇子,被不少人讪笑附庸风雅。这哪里是什麽附庸风雅,每次看到这把扇子,看到上面两人的书画,还有那句包含着自己名讳的诗作,漫出来的尽是他们拳拳的爱意,只要看到,心中就又满又暖,只盼着日子再过的快些,麒麟村的事情能有进展,这样他们便不用分隔两地,每日品这相思之苦了。
(13鲜币)64.村中巨变
柳宜生有一点是猜的没错的,麒麟村出了事,还是大事,大到麒硕和麒庚都不敢随便离村,若不是太想念那小东西了,也不会两人分工,一个留守,一个去看人。
他们每日几乎都耗尽法力,即使去看了他,抱他在怀里睡上一宿,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一边思念那人,想见他想到不行,一边又怕他看出了端倪,追问这边的情况,兄弟俩每天都过的很焦躁,连好脾气的麒硕有时也暴躁易怒了起来。
这事的源头,还是在那阿土身上。
三月前,麒麟村一夜之间,遭到了狂风暴雷的轰击,这并不是寻常的自然天气,而是像下天劫一般,状况恐怖至极,结界几乎就要在暴雷之下破损殆尽。
麒麟村里的村民们,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随便站出一个雄性就能闯魔界站魔族的神兽。这千百年的繁衍下来,没有法力的麒麟,只是比一般人类壮硕,战斗力强些罢了,余下的,那更是在麒麟村长大的寻常人类,突然间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这保护村子的重任,自然落在了麒天佑父子三人身上。
暴雷并未持续许久,在结界摇摇欲坠的时候,众人的耳膜旁响起了一个高傲的男声:「你们好大的狗蛋,竟敢藏本君的人,刚才的魔雷是对你们的警告,把阿土给我扔出来,本君可以既往不咎。」
众人还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何事,都朝着阿土看去。只见他一听到那声音,面如死灰,壮硕的身子却抖如筛糠,看着可怜至极。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隐含着怒气:「阿土,你以为你藏在这儿本君就拿你没办法了?笑话,若是不想连累你的同族,便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我把这都夷为平地,看你还能上哪儿当缩头乌龟。」
「阿土,怎麽回事?」柳慕言眉头紧皱,这阿土不是说自己是富贵人家的逃奴麽?如何惹上了这种法力高强,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人物?
「是他,是他……他不肯放过我……来找我了……」阿土颤着嘴唇,像是尽力地想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无奈身形太大,畏畏缩缩的样子反而可笑。
「他究竟是谁?」
「魔君……他是魔君苍祈……」
听到魔君的名讳,向来淡然的柳慕言脸色也不免白了下来。上万年前,麒麟和魔界大战过一回,损伤了元气,这才退隐於人间休生养息,至於魔界,听说也一直安守本分,未有挑衅过他族的大阵仗。
魔君苍祁,近些年刚坐上魔君位置,才短短几年,就带领魔族一改颓废的势头,隐隐地有重整雄风,伺机而动的架势。
且不说魔族现在是否能力更强大了,光是这魔君本人,便是让人不可小觑的新一代魔王,阿土竟得罪了如此了不得的大人物,柳慕言头疼了。
「祭司大人!」阿土!当一下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来,边恐慌地磕头边说:「求您了,不要把我赶走,我不要回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宁愿死也不要跟他回去,求求您了祭司大人!」
麒硕麒庚都看傻了,这其貌不扬的阿土惹上的竟然是魔界之主?看他呆呆木木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像从魔界孤身逃出,还避开魔君耳目,躲藏了一年多的人物?
柳慕言任他磕头,前额都血红一片了,仍没开口。魔君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至少现在得罪不起,可让他把阿土就这麽送给魔君,他陷入了犹豫之中。
阿土是族中唯一一个土麒麟,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还未能成功变身,可这麽一走,他几乎能肯定阿土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出现下一个土麒麟还不知猴年马月,结界的坍塌却迫在眉睫,只要有阿土在,至少还有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