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某一天,小屁孩将他扑倒在床上,突然呢喃了一声。
修远当时就很惊讶,他怎麽突然这麽叫他?是谁教他的吗?
但是师弟们都摇头,说没有教他这个词语,问天寒,天寒竟白了他一眼:“我一天忙得很,怎麽会去理他?”
这就搞不懂了,修远只得怀著困惑以及惊喜的心情,接受了这个称呼。爹爹……难道他是被爹爹抛弃的吗?
他当然无法知道真相,他有时会忍不住埋怨,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地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个可爱的孩子。太惨忍了,不仅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更是对爱这种神圣感情的无情漠视。
他自然喜欢封邪对他的肯定,也纵容他对自己的不离。但是他这麽大了,该有自己的世界,不能老在大人的庇护下,做一个软弱的孩子。
於是他想起了雪住,一个比封邪年龄最为接近的师弟。雪住属於完全不懂事那种,还好性子并不顽劣,当封邪的玩伴再合适不过,但立刻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两人才认识,就打得满身是血,可把他吓了一跳。为了惩戒他,便将他锁进了洗孽塔,可回来後,见他哭得像泪人似的,修远又後悔了。
到底是该继续宠他,还是现在起就开始严厉地管教他?真是难以抉择啊。
天寒嘲笑他困扰的样子:“不过一个弃子,你还真把他当骨肉那样牵肠挂肚的?蠢货一只!”
对於他的奚落,修远也不生气,只是有点忧郁地说:“他毕竟是个可怜人,给他多点爱又有什麽……”
天寒心中一阵异样。半晌,才呐呐地:“可怜人?可怜人的定义,你可否告诉我?谁不可怜?你不可怜吗,我,不可怜吗?”!远一愣,转头望向他,眼神复杂极了,仿佛里面藏著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才从红尘中挣扎出,顷刻又被红尘淹没。“天寒,你爱过人麽?”
男人摇头,目光似乎因为他的迷茫而迷茫起来了:“没有。”
“如果有个人一直爱著你,你不知道呢?”修远看著他的双眼,用似乎饱含著痛苦的沙哑嗓音说,“如果你们已经错过?或者他还在,而你没有回眸……”
天寒有些紧张,不敢再看他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师兄,我不懂爱,我不懂的。我很小,就被师尊带到这里了,他教我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从来没有提过,那所谓尘世的爱,到底是什麽感觉,是好,还是坏呢?”
修远久久无法言语。是的,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被命运蒙蔽了,拯救了。挺好的。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麽在乎那个与他没有关系的孩子。他满腔的爱,注定要尘封永生永世,一点倾泻的余地,上天都不给。所以他只有变相地给了封邪。也许这样就要好受一点,至少封邪懂得回应,叫他那麽一声,爹爹。
第6章
“不懂才好。”修远的表情恢复如常,“你是要飞仙的人,牵绊是大忌。”
那人却说:“可就算我升了仙,却从没有尝过情爱,算不算一种遗憾?”他低著头,目光腼腆流转,“大师兄,我不该和你这麽亲近,我怕我去了天庭之後,会无法忘记你。而你我天各一方,再无法见面……”他看上去竟然有些伤怀,这个骄傲的人从来跟多情善感沾不了边,而今天……修远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仿佛预示著什麽,要知道,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我干脆做个散仙,然後就可以天天来看你……”天寒突然抬起头,似乎为自己的主意而沾沾自喜。
可男人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的妄言:“不可胡说。你要做,就做那天庭的将军,那才是你的归宿。”
气氛变得尴尬,又暧昧,就在两人忸忸怩怩,不知所措的时候,封邪爬了过来,嘴里急切地叫著爹爹爹爹,直到被抱了起来,揉在怀里,才露出个满足的又似得逞的笑容。
被小屁孩这麽一搅,两人也就找回自己的身份了。“多谢大师兄的教诲,我……走了。”男人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恋恋不舍。
修远心中满是失落。你啊,真是虚伪,希望他对你产生那种感情,但又过多地露著警觉。自欺欺人,这真的好麽?
他想著心事,手腕却一痛,原来被封邪重重咬了一口。“爹爹!”小屁孩怨怼地看著他,直到他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才舒坦地躺在他怀中。
转眼,十几年过去,其他人没什麽变化,封邪却长高长大了。
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爱撒娇,要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甚至一起洗澡。
“封邪,你给我适可而止点!”当少年习惯性地亲他的脸,修远便狠狠地训斥他一番,“别老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你都快成年了!”
少年邪邪地笑:“在爹爹面前,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我为什麽要长大,长大了有什麽好?”
修远无语。可抵不过他死死纠缠,也只得由著他去。
而天寒非常看不过他们赖在一起的样子,一碰见就冷嘲热讽,连一双桃花眼都是恨恨的:“哟,还小呢,要不要吃奶?”
封邪见他也像冤家路窄似的,端的是出言不逊:“哟,二师兄,还没得道成仙?这麽多年了,毫无长进,是不是要把师尊气死?!”
天寒双目一瞪,却是哑口无言。
“封邪,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是什麽,在这里,你什麽都不是!”
修远很纳闷,他跟一个小孩计较什麽?而且还说出这种不经过大脑的狠话来,实在一点都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封邪依在爹爹怀里,笑看他的气急败坏:“我才不稀罕在伏龙寺是个什麽,只要爹爹把我当宝贝就是了。”说著还挑衅似地亲了亲修远的下巴。
天寒浑身都在冒火,几乎快自燃了:“你……你……”那样子像是要喷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