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情,就难免不落俗。他也想扮得潇洒,对他的离去不削一顾,但真是那样,又千般万般地舍不得,想要一点他在乎过他的证明。哪怕是假的,也让他开心。
然而男人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渐渐模糊的背影。
封邪猛地一个颤动,伸出手去,却没有捉到他飘动的衣角,那个人,早已远去。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有些失神。原来无情是这样洒脱。怪不得人们对成仙趋之若鹜。
耳边响起天寒低哑的嘶吼,句句泣血,声声苦楚:“二师兄,你为什么不爱我?是我的爱不够真,还是我对你不好么?千年来,我守着你,只望你看我一眼,哪怕你看我一眼同时就杀了我!最后你杀了我,但你仍旧没有看我,你的心始终在别处,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我那么爱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穿心一剑,所带给我的痛苦?但为何,我的血仍在沸腾,我的心仍旧想着你呢?为什么——”
天暗了,阳光消失了,只剩穿梭在塔楼中,阴冷的风。
树叶枯黄了,被刮走了,颠沛流离,四处飘荡着。终无法,落叶归根。
从窗外望去,那泰山之巅,离天如此之近的傲与美和离世如此之远的清和冷,融合在一块,竟分不清到底是举世瞩目,还是遗世孤独,充斥着茫然的零碎和迷惑的尘灰。
这是个有着某人声嘶力竭以及余音缭绕的黄昏,夕阳黯淡无光,一点点地朝西边倒退。犹如他的记忆,随着那失落的情爱翻飞。迷路的蝶,在风中,洒下它沾到了却带不回的花粉……
第97章
他走了……
封邪一直扭着头,看那天。
这几日,始终那样,也不累。
天,高高在上,地,则下无底线。
天上,什么都没有,就是飞得最高的鸟儿,也无法探得它虚无的心。唯有云,能够无限靠近。
那个人,成了那一抹云。薄情,无心。而自己则是鸟,不求上到九霄,只求穿梭在云里。
那双无精打采的眼,忽然完全睁开。只听一声响,飞扬的尘灰中,出现了一道挣破枷锁的人影。
“恭喜魔尊重获自由!”在他面前,跪着赤虎和幽蛇。他们喜出望外的脸,在片刻之后,染上汹涌的杀气。
“让属下好好教训下让他们,将那些凡夫俗子杀得片甲不留!”
封邪神色冰冷。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必要。”
幽蛇很是愤懑,为他打抱不平:“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害你!”
尘灰消散,露出那人有些沧桑的容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休得多言!”
幽蛇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遂发现塔还有另外一人,便兴冲冲地朝其一指:“那至少要杀掉这家伙,在这些人中,他最是可恶。”
封邪转过头,将他盯着,直到把他盯得不好意思,才说:“杀他做什么?他这样活着不是挺好么?我不仅不杀他,还要放了他,天下再大,对他这只困兽也没有什么意义和作用。”
“高,实在是高!”赤虎伸出大拇指。这拍马屁的功夫肯定是得到了幽蛇真传,像模像样极了。
“哼,你也有今天!”幽蛇过去斩断了天寒身上的铁链,可那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胡乱嚷了几句,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我们走。”封邪整了整衣衫,向前跨出一步,久违的阳光扑了过来,却照不亮他阴冷的脸。
三人走出去,那高耸塔便发出分崩离析的巨响,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扬起一片尘渣。
话说修远成仙之后,被封为度厄星君。
他本来生得好看,又有得道人的气质,如今冠上仙格,更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这些日子,他一一拜过那些不认识的大仙,显得极懂礼数,迎来无数好评。他性子温吞,人也和善,仙人都愿意和他交好,全然不见半点在凡间所受的寂寞和委屈。
孟婆见他,更是和颜悦色,毕竟两人渊源不浅,在很多年就交心过,所以一见如故,无话不说:“在我心中,你是那么固执,我以为你会被那固执害得万劫不复,没想到你自强自立,力排万难,竟修成了正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跟他形影不离的月老却坐在一边,对这个后生嗤之以鼻。
“月老为何不高兴?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么?”修远笑眯眯地问,比起那小肚鸡肠的月老,显得从容大气,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才俊。
月老冷笑:“在凡间,欺君之罪不光要杀头,还要诛九族,如果欺骗了玉皇大帝,”凸着一张傲慢嘴脸的老头向上拱拳,“你觉得该当何罪呢?!”
修远依然笑得平易近人:“我不懂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