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清连忙搀着大爷走下来,又帮着将轮椅抬到了人行道上。
“小姑娘家家还挺有力气,谢谢你!”
老大爷坐上轮椅走了,沈冰看这辆车则越看越不顺眼。
“说是暴发户吧,不仅审美不行,还不守公德。”
她在车窗上没能找到车主的联系电话,一烦之下动了个坏心眼儿,从花坛里面捧了一捧松土,均匀地洒在光洁亮丽的车前盖上,形成薄薄的一个土层。然后,在土层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写完还不是很满意,为了体现作者的艺术修养,她又在这行字底下画了只简笔画小狗。
完美!沈冰完成了大作,拍拍手就回家去了。
沈冰一进家门,放下菜就往苏纯的房间里钻,刚要扑上去,就被一只又嫩又小的脚丫顶住了胸脯。
苏纯的腿伸得直直的,绷着劲儿,将无赖隔离在与自己相隔一米左右的位置。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她正在做的事情,笔记本电脑安好地摆在另一条腿上,并不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打出的声响清脆好听。
苏纯小小的瓜子脸,戴着一副大大的圆框眼镜,配着妹妹头,让她看起来像个中学生。她紧盯着电脑屏幕,又轻柔又淡漠地说:“去洗手,都是土。”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日常的没睡醒状态。
沈冰啧啧嘴。那么多年了,苏纯说话的感觉就如同第一次从那位编剧的电话里传出来的一模一样,声线语调从没变过,仿佛是被内置程序设定了什么参数一样。
苏纯是个处女座,终于通过了她的卫生检视之后,沈冰换上了居家的松垮短裤,在苏纯的屋子里一边走遛一边看小说,白花花的大长腿让苏纯一阵眼晕。和小时候一样,她还保留着一边看小说,一边代入角色的习惯,有的时候苏纯偷偷观察她,虽然没说出来过,但觉得她入戏的样子既神经病又让人上瘾地挪不开眼。
沈冰自从变回普通人,似乎就对男女之情有了心理阴影,尤其一见到男女床戏就心里发冷,没办法,硬是把自己活活逼成了除了百合小说其他再也不看的小众爱好者。
“纯儿,你啥时候写百合?”
苏纯不应。
“反正你敢写我就敢看,而且交钱看,绝不管你要文档。”
苏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原本不算大的眼睛因为一本正经而睁得圆了些,“读者不可以左右作者的想法。而且,百合卖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还是用语调划重点,“我性取向正常,才不写那种东西。”
沈冰撇撇嘴,心想自己性取向也正常,每天都浸淫于此也没把自己看到女人床上去。纯儿就是太纯了。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苏纯并不纯。
沈冰躺靠在苏纯身边的软枕头上,看着她疯狂打字。她目前没有小说连载,而是经营着自己的微博账号。
苏纯的账号因为当年的作品《匠心传》影视化而一举走红,后来,她又写基本同样出色的小说,人气夯实。现在,她被微博官方看中,签了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营销号。
苏纯的账号id叫做“苏子不蠢是人形树洞”,顾名思义,在不打广告赚钱的时候,她充当着网友们吐露心情的角色。
沈冰将她忽略掉的一条网友留言念了出来:“苏子小可爱你好。”
沈冰啧了啧,坏笑着捏了捏苏纯的脸,被人家嫌弃地躲开了,“我是一个耿直的女同,因为太耿直了所以看见喜欢的女孩就想上。我特别有钱,名下黑卡好几张的那种;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特别大方,黑卡送你买买买的那种;我长得特别好看,掰弯了好几个直女的那种。”
沈冰读不下去了,“这人怎么感觉比我脸皮还厚啊!”
苏纯嘴角噙着笑说:“有危机感了么?”她回复这个网友:如果你给我一些证据证明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不管你接下来对我说什么,我都给你置成年度最佳。
不一会儿,那人真的回复了两张照片。第一张里面是几张酷炫的黑卡,第二张是来自直女的情书。
沈冰说:“黑卡一看就是网上随便搜的,情书么,肯定是她自己写的。现在什么时代了哪儿还有人写情书啊。”
那人接着说:我的照片就不给你看了,省得你一见钟情。
沈冰:“纯儿,她调戏你呢。”
废话!苏纯好歹做了几年的微博情感树洞君,这还看不出来?她正色,让那人长话短说有槽快吐,不要再说些没用的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人还挺听话,讲述了她的一段艰辛的撩妹之路:此土豪女曾经是个滥情狂,有多滥情请自行想象,反正你的脑洞不会比她的实际情况大。后来遇到了一个长得并不是很好看的姑娘,觉得那姑娘挺有意思想换换口味,得知妹子生活有困难,就提出包养。土豪女表示那妹子太慢性子了,都把她强上了才告诉她不接受包养,就跟小说情节似的,把一沓子毛爷爷直接拽她脸上了。
沈冰看了直鼓掌:“这俩人最后肯定在一起。”
苏纯不知怎的就怒了,冷冷地说:“没戏。烂人,渣滓。”骂完还不过瘾,直接将对方账号拉黑了,然后将沈冰狠狠推出门外,自己闷在屋子里不知做什么。
沈冰望着她房间的门,掐指那么一算,觉得纯儿这可能是触景伤怀了。作为最好的朋友,沈冰从来不知道苏纯有过什么感情纠葛,她只知道这孩子太纯,纯得如一张白纸,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努力赚钱之上。苏纯这一突如其来的别扭让沈冰有点失落,她思考了一番,决定讨好苏纯,然后慢慢套她的话。
这天晚饭原本是沈冰亲手做的。但是在她烧糊了芹菜、扁豆没炒熟、鸡蛋糊了满锅之后,她默默地将厨房的门关上,默默地叫了外卖。
苏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沈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鸡腿,那从短裤之下□□出来的腿,盘起来之后更显得长,占了好大的一块地方。苏纯将她的一条腿搬起来立住,自己靠着她坐下,手里垫着纸巾,底下托着个纸盒,全副武装地吃起来。还不忘训诫:“油不许掉在沙发和地上!”
沈冰应着,就想说点儿新鲜事逗她开心。于是,她想起了今天在楼下看到的那辆跑车。
“纯儿,那好像是一辆……本尼迪特!”
“英菲尼迪。本尼迪特是酸碱指示剂或者英国演员。”
沈冰嘿嘿一笑,“颜色还真跟酸碱指示剂差不多。你是没看见,挺好一辆车,非弄成亮粉红色。纯儿你审美就够感人的了,大红的手机壳,嫩粉的小西服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今天看见那辆车之后,我顿时觉得你的审美还是有救的。”沈冰莫名收到了苏纯冰冷的眼刀,她自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特意再强调一遍:“那车主虽然有钱但是瞎啊,真的,太丑了。”
谁知道苏纯连饭都吃不下了,放下了鸡腿就飘回了屋。
沈冰提醒她:“你忘了洗手就摸门把手了。”
苏纯浑身一凛,脸上带着一种极为恐慌的表情,默默飘去卫生间,拿了块布擦起了门把手。
苏纯终于回到了房间里。她将房门反锁,走到房间的阳台向下望。那辆被沈冰诟病了半天的跑车居然还停在楼下,只不过换了个位置,不挡道了。
车变立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女人,从苏纯的俯视角度,可以看见她那大波浪卷发下欲说还羞的起伏山峦。明明是最容易显丑的角度,那女人仍然美得那么肆无忌惮。
从沈冰回来的时候到现在夕阳西下,她竟然等在那里好几个小时。苏纯拿起手机,这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已经被自己拉黑了,有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她也不知道。
“小可爱。”
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苏纯耳边瘙痒,让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一些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你干嘛。”
女人听起来很委屈:“你作为人形树洞一点也不敬业。把槽主拉黑了算什么事?”
苏纯听得咬牙切齿,“一直在我楼底下等着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你这么确定我是在等你啊。”女人话里带着调笑,不是什么过分的言语,但是被她说出来,就让人感到十足的进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