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颜氏疑惑。
小人渣贼兮兮的看看两侧,冲颜氏招招手。
颜氏立刻将耳朵凑到九殿下跟前,等着听计谋,却不料——
九殿下一本正经低声凑耳轻声道:“他们不敢不下注,因为,孤其实不是绣花枕头,是珞亲王。”
颜氏一愣,随即噗哧一声笑喷了……
一旁顾笙眼睁睁瞧着小人渣戏弄自家娘亲,娘亲居然还被这熊孩子逗得花枝乱颤,心中当真是五味陈杂……
直至送走九殿下大驾,颜氏依旧喜滋滋的模样,之后没几日,就开始念叨着:不知九殿下什么时候再来吃酱鱼……
顾笙无言以对,心道:小人渣那明摆着是哄您开心呢!
人家堂堂超品皇爵,有事没事往小伴读家里蹭顿饭,那像什么样子!叫人瞧见了好看吗!
基本也就后会无期了,您能瞧见一面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顾笙想起出巡时,金陵那群疯狂的君贵,要瞧见她娘亲有幸给九殿下膳后擦嘴,估计得撕心裂肺的嫉妒……
可颜氏怕是当真了,一连几日反复磨练自个儿的小酱鱼手艺,嘴里还念叨着,说是不知宫里的调味合不合那娃娃的口……
真是操碎了一颗亲娘心!
之后几日,顾笙照常去学堂,心里还惦记着,九殿下既然没有辞退林冉,就说明她有望接替自己的差事,那她就得想方设法把这姑娘的性子调理妥当些,不能让九殿下用着不顺手。
结果,当日午后,林冉向九殿下讨教书文时,正如往常一样,一个劲的往人小皇爵怀里凑。
九殿下也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给她释疑完毕,合上书本递回去,却头一次侧过头,郑重其事的看向林冉——
林冉顿时心头小鹿乱撞,心道机会来了,主子终于正眼瞧她了!
她激动得咬着下唇瞥顾笙一眼,像是反败为胜似得笑,也不知在跟谁较劲。
却紧接着听见九殿下淡淡开口道:“你明日就不用来了,孤有一个伴读就足够了。”
林冉:“……”
顾笙:“……”
顾笙眼睁睁瞧那姑娘险些瘫坐下地,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这姑娘到底是付出真心的,在学堂里等候空守了近三个月,才见着九殿下,巴心巴肝的伺候十多天……
小人渣就翻脸不认人了!
怪道说自古君王多薄幸呢!
顾笙心中怏怏不乐,九殿下这话里意思,显然还是坚持不肯换伴读,前几日还是一副放手的姿态,不知这好好儿的怎么又犟上了。
她自不敢立即以卵击石,只得等过几日在谈及这份差事。
于是,又恢复以往两个人的平静生活,一切似乎平淡无波。
而祁佑年间最大的一场政局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自从九殿下只身救回八公主,这份恩德,熹妃已是铭记于心。
已经被标记的君贵家的无以为报,熹妃想报恩,只是没同九殿下商议,自顾自开始寻找一切机会,对祁佑帝称赞九殿下的功德。
她甚至开始撺掇皇后,一同对皇帝吹枕边风,要皇帝力排众议,在太和殿上的诏书里,立江沉月为储君。
后宫不得干政,是古训伦常。
两个皇家君贵却各自打着算盘,铤而走险。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她们如何都无从猜测出,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将卷起未来泼天的巨浪。
春末夏初,花香旖旎。
顾笙得知九殿下正式在外开府,亲王府是现成的,说出来能吓死人——王府叫做清漪圆。
那是一座完整的行宫御苑!
以昆明湖和万寿山为基址,请江南园林师傅修建的一座大型皇家园林。
占地面积四千多亩,比皇宫还大数倍……
这园子本是前朝皇帝孝敬圣母皇太后所建,虽说闲置也是闲置,可皇帝就这么赏赐给自家小皇爵,其中的恩宠自不必多言。
就连素来云淡风轻的二殿下,得知后都忍不住酸溜溜的玩笑道:“父皇真是生怕阿九地儿不够大,没法儿挖掘地龙捉蛐蛐儿……”
顾笙见过清漪圆的堪舆图,那真是仙境似得地方,山峦湖泊,小桥流水,任意一件宅子都能独立成画。
顾笙啧啧嘴,想到九殿下未来那一窝后宫佳丽,赏这么大宅子确实也是有必要的,要像江晗那宅子,肯定是挤不下的……
原以为九殿下多少会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家伙实在是够宠辱不惊的,对此竟没有任何狂喜或惶恐。
次日,二人在国子监茶楼雅间里一同看清漪圆图纸,江沉月还指着堪舆图正西面一处名曰“月地云居”的三进宅院,漫不经心道:“你和你娘往后就住这里,旁边设灶房,你们随时随地都能制糖糕、烹酱鱼。”
顾笙:“……”
殿下您真是太贴心了!咱们娘儿俩这辈子就给您当厨娘了!
一旁伺候的宫娥,都一脸艳羡的瞥眼瞧顾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当奴才的,却偏叫这丫头入了九殿下的眼!
顾笙觉得这事儿不能含糊搪塞,忙答话道:“仆在外宅住得挺好的,就不扰殿下清静了。”
九殿下斜眼挑向她,幽幽开口道:“你若不住进园子里,往后想念孤时,要如何排遣?”
“……”顾笙嘴角抽了抽,心道小人渣真是愈发自恋了!
我想你做什么!是欠你来折腾埋汰我么!
心里不知捅了小人渣多少窟窿,脸上还得扬着温柔的笑意,“殿下真是对仆体贴入微,可仆到底只是个伴读,住在您王府里像什么话?那点想念,仆还是经得起的……”
“嗯?”江沉月撒娇似得哼了一声,转过身,慵懒的斜靠在长桌上,一脸戏谑的垂头盯着顾笙道:“经得起么?可你娘说,孤离京那段时日,你一连数月茶不思饭不想。
万一伤了身子,外人岂不要议论孤薄情寡义?”
顾笙的脸唰的红到耳根,难以置信的抬头瞪着小人渣!
怪不得小人渣最近心情好!娘那日究竟说了些什么胡话!
她哪有为小人渣茶不思饭不想!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窗外熏风徐徐,春日的暖阳洒进来,照在眼前那张绝色的侧颜,勾起的唇角旋出金色的光晕。
美色当前,确实有叫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本钱……
“殿下误会了!”顾笙别过头,威武不能屈,“我娘不过是说些客套话罢了,仆当时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不是过分想念。”
第94章
气氛骤然冷凝,九殿下直起身子,正朝向她。
窗外的暖阳仿佛都一寸一寸的消退了温度,九殿下的面上再无戏弄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威严。
顾笙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恭敬低下头,下巴却被那只手稳稳托起,强势的要她迎上那双浅瞳,顾笙慌张的颤声道:“殿下?”
“你当真不愿意搬至清漪圆?”那双垂下的浅瞳被长睫覆盖,眸中寒意缱绻。
顾笙心头一紧,嘴唇翕动,却不敢回答。
她对江沉月的畏惧,从前世起就深埋在骨子里,积累成冰,再多独一无二的恩宠,也无法轻易融化。
这样的威势只能叫她的恐惧加深。
勉强镇定下来,顾笙诚恳的看着那双浅瞳,答道:“谢殿下的体恤,只是……仆一介伴读,无缘无故搬入王府,势必损了殿下名声。”
江沉月眉间陡蹙,低声厉斥道:“你明知道……”
话未说完,忽想起什么,九殿下立即侧头扫向左右,将宫女侍从屏退出雅间,独留顾笙一人。
雅间的木门合上,最后一个宫女也退出了门,顾笙只得收回求助的余光,忐忑看向眼前被激怒的皇爵。
江沉月俯头靠近她的脸,继续道:“你明知道孤有意纳你为妾!”
顾笙吞咽了一口,强作镇定道:“自是知道的,可仆在您回京那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是的,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实在想不到,死要面子的九殿下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江沉月松开她的下巴,缓缓退后两步,偏着脑袋,困惑的蹙眉注视着顾笙,许久,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就因为会有其他的姬妾?还是说,你已对他人有意?”
顾笙低着头转了转眼珠,想干脆坦诚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拒婚不过是因为一时没有谈妥。
依照九殿下对江晗的情谊,应当不会导致二人产生太严重的裂痕。
心有所属是真正原因,再者,哪怕没有江晗,顾笙也确实不能接受与旁人分享所爱的人,越是深爱,越无法容忍。
而江沉月天性多情,往后要真拘着不纳妾,见天儿的只能翻一张牌子,翻来翻去全都是顾氏“顾爱妃”,早晚能把小人渣给憋疯喽……
本就是观念差异巨大的两个人,何苦互相锁住对方的心?
正当顾笙犹豫之际,头顶冰冷的嗓音却再度想起——
“你真打算辞退伴读差事?”
顾笙诧异抬起头,九殿下转过身,翻剪双手,徒留给她一个笔管条直的背影。
“你以为,没有孤,仅凭二姐,就能护得住你顾家?你爹受制与承安王,多年来钳制吏部官员,闭塞圣聪,一旦罪名揭露,承安王第一个会把他推出来挡灾。”
顾笙缓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尖像被人掐了一转,酸酸钝钝的疼。
这是在威胁她吗?
顾笙以为,自己随身守护了十多年,这孩子就不会如前世般心狠狡诈,终究,是她太过单纯了。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善类。
一旦动起真格,只要江沉月不想放人,顾笙便插翅难飞。
九殿下转过身,神色冷凝:“孤知道你与生父交恶多年,无所谓他的死活,可你顾府上下还有数十口家眷,即使有二姐打点,你娘亲也会被牵连,轻则发配烟瘴地面。”
顾笙怔怔看着那张稚气未退的熟悉脸庞,不敢相信那个摇头摆尾的对她讨要糖糕的小家伙,有朝一日,竟对她露出锋利的獠牙!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眼泪滑落的瞬间,她看见九殿下阴鸷的面容,陡然变得慌张。
“你哭什么?”九殿下有些无措,笨伴读是个胆小又柔弱的君贵,似乎如何小心都会吓着她。
顾笙抬手拭去泪水,哽咽道:“殿下,您若只是想禁锢占有仆,大可不必对仆展示您的力量,您的强大,仆比谁都清楚。